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囧月风华录(47)

“郝大哥,你耳朵是瘸了吗?”陈冬生瞪眼大叫,“周姐姐刚刚可是说,她要嫁给城东的傅礼傅老板做小妾啊!”

“那个……”郝瑟挠挠脸皮,“所谓人各有志,虽然这小妾……呃,小妾……那个,哈哈,小妾也挺好的啊,如果这事儿成了,咱们也算是牵了一桩好姻缘回报社会了嘛!”

“啊啊啊!”陈冬生抱头大叫,“不是这个问题啊!”

“莫不是这城东的这位傅礼有什么问题?”一直未做声的尸天清突然问道。

“天哪,你们竟然不知道城东傅礼?天哪天哪!”陈冬生一副要崩溃的模样。

“额……该不会此人是什么大奸大恶之徒?”郝瑟望向一旁的顾桑嫂。

顾桑嫂看了一眼陈冬生,微微摇头,有些好笑道:“自然不是。城东傅家乃是乐安县数得上名号的大商户,在这城中开了五家成衣店,家家都生意兴隆。”

“诶?听起来还不错啊……”郝瑟看向还在抓狂的陈冬生,一脸不解。

“哪里不错?!”陈冬生叫道,“这傅礼今年都四十二了,一直未娶妻,而且前几年早就放出话来,说此生立誓不娶啊!”

“啥子?!”这一说,郝瑟立时紧张起来,“立誓不娶?!莫不是——”三白眼唰一瞪,“此人是个断袖?!”

一瞬宁静。

顾桑嫂、陈冬生外加尸天清,六目齐瞪,齐刷刷瞪着郝瑟。

“小郝……”顾桑嫂扶额。

“郝大哥,你想哪里去了……”陈冬生翻白眼。

尸天清皱眉:“阿瑟!”

“诶,难道不是——”郝瑟抓了抓脖子,眼珠一转,又是灵光一现,“莫不是这傅老板下半身有什么隐疾?”

嗖嗖夜风划过几人僵直身形。

“噗!”顾桑嫂喷笑。

“咳咳咳!”陈冬生干咳。

“阿瑟……”尸天清扶额。

“笑啥子笑?!”郝瑟死鱼眼一瞪,“老子这可是合理推断未雨绸缪!人家周小姐掏银子请咱们帮忙,那就是咱们的委托人——咳,就是贵客!咱们既然拿了周小姐的银子,就定要秉承诚信至上为客人负责的态度调查清楚啊!”

郝瑟一脸义正言辞:“万一这傅礼真有个啥子问题,那周小姐这般如花似玉的美人嫁过去,岂不是日日独守空房夜夜流泪到天明,万一一不小心没守住,冒出个红杏出墙绿帽子冠头意外怀孕怒杀宠妾奸夫秋后问斩啥子的……那促成这门亲事的老子岂不是罪大恶极的千古罪人?!”

一语言罢,院内第三次沉寂。

顾桑嫂与陈冬生双双目瞪口呆,皆是被郝瑟高瞻远瞩九转千回的发散性脑洞给震惊了。

唯有尸天清沉吟片刻,竟微微点了点头,正色道:“阿瑟所言有理。”

顾桑嫂和陈冬生立即一副要晕倒的模样。

“所以!”郝瑟一拍桌子,气势汹汹望向陈冬生,“这位傅礼傅老板到底有啥子问题?!”

陈冬生不禁一个哆嗦,迅速眨了眨眼,道:“其实……这傅礼只是——克妻罢了。”

“啥子?克妻?!”从小受唯物主义教育的郝瑟顿时有些蒙圈。

“没错,就是克妻!”陈冬生吸了口气,清了清嗓子,两眼放光,一脸八卦道,“这傅礼第一次说亲是二十年前,对方是城西一家姓赵的姑娘,据说与傅礼乃是青梅竹马,岂料定亲没过三日,这赵家姑娘就身染恶疾,一命呜呼了。”

“诶?这太巧了吧!”郝瑟惊诧。

尸天清双眸一闪。

“巧的可不止这一出!过了三年,这傅礼又订了一门亲,是城北的张家姑娘,却未曾想,在下聘的那一日,这张家姑娘竟从绣楼上掉下来摔死了!”

“我勒个去!”郝瑟咽了咽口水。

尸天清眉头一皱。

“三年之后,这傅礼又从乡下寻了一个小户人家的闺女结亲,结果,你猜怎么着?”陈冬生一脸神秘道。

“上吊?跳河?不会是割腕了吧!”郝瑟抽着嘴角问道。

“是跟人私奔了!”陈冬生一拍大腿。

郝瑟:“……”

尸天清:“……”

“这傅礼说了三门亲事,三门都没成,城里就盛传这傅礼乃是天煞孤星,命硬克妻,于是再无人敢和傅家结亲。”陈冬生摇了摇头,长叹一口气,“未曾想,这一耽误,就耽误了二十年,眼瞅这傅礼年过四十还无人敢嫁,结果,这傅老板一怒之下,就立下了一个终身不娶的誓言,唉——”

“慢着,不对啊!”郝瑟眯着死鱼眼,摩挲下巴道,“前两个姑娘意外身亡勉强还能和‘克妻’沾点边,可这第三家,明明是姑娘与别人私奔了,又没死,怎能算是克妻呢?”

“那女子与人私奔,就是失了贞洁,坏了妇道,在那女子家人眼中,已与死人无异了……”一直旁听的顾桑嫂幽幽冒出一句。

此言一出,院内气氛立时沉闷下来。

顾桑嫂不知想到了什么,一脸悲郁之色。

陈冬生默默转身,一副要咬掉舌头的表情。

郝瑟两下一望,立即觉出不对味儿来,赶紧闭口装哑。

不料此时,一直沉默寡言的尸天清却出声道出两字:“不通。”

诶?

三人唰一下瞪向尸天清。

但见尸天清微微抬头,双眸透过厚重刘海远眺深蓝天际,哑音犹如沉沉梵音穿透夜空:

“所谓贞洁,应为心志坚贞、德行高洁之意,天下失心失德之辈若蝇狗万千,尚能恬颜苟活于世,为何一个女子听凭本心嫁与心上之人,却要被视为失贞身死——”

尸天清慢慢转头,望向三人,轻轻摇头:“这岂不是可笑之极?”

新月悬天,繁光远缀,一丝晚风拂过,摇曳葡叶沙沙作响,荡起众人素布衣袂。

黄脸青年额前刘海飞扬一缕,显出一抹星色眸光,碧光流转,清澈如泉。

三人立时都看傻了。

良久,郝瑟第一个回神,立即跳脚大叫:“我勒个去!纸呢?笔呢?老子要赶紧记下来!太帅了,尸兄这一段话简直帅的没天理啊!”

“郝大哥,给我也记一份啊!”陈冬生在一旁满面激动附和道。

“没问题,一式两份!”

“写好看点啊,我可是要裱起来挂在家里的!”

二人吵嚷声中,顾桑嫂静静望着尸天清,眸中水光隐隐颤动。

尸天清定定看了顾桑嫂一眼,垂首抱拳,目光又转向郝瑟方向,唇角勾起一弯弧度。

顾桑嫂垂眼,长长出了一口气,望向天际明月流光,隐显皱纹的双眼弯成两环月牙。

*

朝来新火起新烟,叶色夏光净露凉。

“早啊,顾老板!”

顾桑嫂清早一开房门,就被门外人热情的招呼声给吓了一跳。

但见灿灿晨光中,郝瑟满脸笑纹,一双三白眼弯弯点闪,一嘴大白牙在阳光下闪闪发亮,直晃人眼。

顾桑嫂不觉眯了眯眼,目光向郝瑟身后一扫,果然,尸天清正端端站在郝瑟身后,身直如竹,面无表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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