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花一棠盘膝坐在蒲团上,双手以一种恐怖的速度撕扯着羊腿,吃得两眼冒绿光,映着摇曳的烛光,比鬼火还鬼火。
桌上是木夏用尽平生所学以最快速度做的羊腿,只用清水洗一遍,整只羊腿放在大铁锅里,以水没过,中火、小火交替煮熟,肉九成熟时,加少许盐,待肉烂后盛出,或以小刀切块,或以手撕肉食之,配上进口胡椒和新鲜的蒜头祛膻,便是极为鲜美,是响当当的“果腹硬菜”。
花一棠的速度飞快,一整只烤羊腿不消片刻便只剩了骨头,靳若在一旁直吞口水,“姓花的你吃慢点,又没人跟你抢。”
木夏眼泪汪汪,又给花一棠添了两个蒸饼,“瞧把我家四郎饿的,都瘦了。”
众人:“……”
才少吃了一顿,不至于吧。
花一棠吃了一大条蒸羊腿,十个蒸饼,喝了两碗羊肉汤,添了三盘糕点,终于吃饱了,以皂角水净了手,心满意足掏出小扇子摇了两摇,赫然起身破口大骂,“啖狗屎!拉磨的驴都没不带这么干活的!干一堆杂活也就算了,居然还不让人吃饱饭,我从未见过如此厚颜无耻之人!是可忍孰不可忍!待此案了了,我定要将他们都关在鸟笼子里,天天只能吃糠咽菜,笼子外找一帮人顿顿吃肉,馋死他们!”
方刻翻白眼:“出息——”
林随安托着下巴将花一棠今天的苦逼经历梳理了一下:根据花一棠对贤德庄的描述,只靠熟人介绍是无法入庄的,还需要通过面试考核,考核标准大约为:老实吃苦,耐力长久,武功不是必需项,但肯定是加分项。
林随安勾起嘴角,问,“花一棠,你会绣花吗?”
花一棠骂完气顺了不少,刚靠着凭几喘口气,听林随安这么问,不由一怔,“哈?”
“不会绣花也无妨,”林随安道,“想必画些梅兰竹菊的绣花图样对你来说易如反掌吧?”
花一棠顿时得意起来,吧嗒吧嗒摇起了小扇子,递给木夏一个眼神。
木夏上前一步,端正姿势介绍道:“花家四郎乃为扬都城第一丹青妙笔,草木图、花鸟图、人物图、山水图无一不精,花氏卖的最好的绣花图样都是四郎起的稿子,毫不夸张的说,四郎撑起了花氏绣坊的半壁江山。”
伊塔竖起大拇指:“四郎画画,威武的。”
林随安锤掌,“如此甚好,花一棠,明日你和我换一换,我去贤德庄,你去四面庄。”
“我才不要!”花一棠嘟囔,“四面庄都是女子,我堂堂七尺男儿,顶天立地,扎到女人堆里算怎么回事儿?!”
木夏:“四郎,大局为重。”
花一棠脑袋摇成了拨浪鼓,“不妥不妥不妥,大不了我明日多带些吃食再去闯一次贤德庄。”
方刻、靳若对视一眼。
靳若:“师父,不妥的。姓花的这般肤白貌美,身娇体弱,去了四面庄岂不是羊入虎口,任人宰割,有去无回?”
花一棠大怒:“小靳若你骂谁呢?我好歹也是纨绔出身,百花丛中走,片叶不沾身可是我多年练就——咳,洁身自好的本事——”
方刻:“花一棠说到没错,堂堂扬都第一纨绔,与女子逢场作戏周旋应酬最是擅长,当不至于孱弱窝囊至此。”
花一棠:“……这话听起来怎么不太——”
林随安郑重点头:“方大夫所言甚是,花一棠,我信你。”
【花一棠,我信你。】
【我信你——】
【信你……】
层层叠叠的回音飘入花一棠耳中,如听仙乐耳暂明,花一棠脑子还未追上,嘴里的“好”字已经跑了出去,只觉好似被什么璀璨明媚的东西迷了魂,恍惚片刻才反应过来,林随安在朝着他笑。
是夜,花一棠躺在床上辗转反侧回味的时候方才恍然大悟——
他竟是中了林随安的美人计!
*
小剧场:
林随安:哈哈哈哈,花一棠你也有被忽悠瘸的一天啊,爽!
木夏:啊呀,忘了告诉四郎林娘子的手受伤了,大失误!
第142章
裘伯看着一大清早就冒雨守在门口的小鱼, 只觉一个头两个大,昨天好容易被把那个小饭桶给打发走了,怎么今天又送来了一个?
“咳, 小鱼啊,你伯母不是说只需介绍木棠一个人进贤德庄吗?”
小鱼撑着伞笑吟吟上前, 亲热挽着裘伯的胳膊, “裘伯,这位是方娘子,是我的好姐姐,您好人做到底,也给方姐姐一个机会呗。”
裘伯挑眉:原来这个小娘子就是那小饭桶的心上人,瞧着十七八岁年纪,长相平平无奇, 远不如那个小饭桶漂亮,倒是这双眼睛很有精气神,有股子向上的劲儿。
只是这小身条,也太瘦弱了吧。
“昨个木棠来试过工了, 他一个大男人都累晕了,你一个娇弱的小娘子能行吗?”
林随安抱拳道:“裘伯您有所不知,木棠自小身体羸弱, 是个吃软饭的,家里的力气活都靠我。”
裘伯:“……”
不得不说, 那个小饭桶的确长了张吃软饭的脸。
林随安:“我可以在庄里试工一日,若是行,您留下我, 若是不行,这一天也不用付工钱, 您看如何?”
裘伯看了眼小鱼。小鱼拽着裘伯的胳膊撒娇,“不管这事儿成与不成,我都给您和伯母送一个月的百花茶好不好?”
裘伯揶揄道:“你这么上心,是瞧上了方氏医馆的波斯小子吧?”
小鱼红着脸哼哼两声。
“行吧,试工一天。”裘伯拍了拍小鱼的脑袋。
小鱼欢呼一声,蹦蹦跳跳跑向了街角,伊塔欢呼着跑了过来,两个小屁孩跳起身凌空击掌,伞都撞掉了。裘伯和林随安都笑了。
“方小娘子,我丑话说在前面,若是无法通过试工,别说小鱼,谁来说情也没用。”裘伯道。
“裘伯放心,我从小吃苦,力气大,一个人能抵十个人。”林随安道。
裘伯礼貌性笑了笑,心里不以为然:这小娘子和那个小饭桶还真是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口气一个比一个大。估计撑不了两个时辰就要哭鼻子了。
*
朱母瞧着门口提着糕点礼盒的小郎君,怀疑自己耳朵出了问题。
“你说啥?”
花一棠笑成了一朵花,将手里的糕点塞道朱母怀里,道:“小的不才,想去四面庄做工,谋个前程。”
朱母哭笑不得,心道这小两口到底想干啥?昨天那个方小娘子说了一堆有的没的,哭着喊着非要来四面庄,结果绣花也不会,织布也不行,画图、裁剪样样都不通,还废了庄里几十根针,好几块绣布,她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总算把这尊大神送走了,怎么又把这小子给招来了?
“方小郎君不是去贤德庄谋前程了吗?”朱母问,“又来我四面庄作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