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门主大义!”花一棠抛给靳若一袋金叶子,“一路小心!”
靳若怀揣金叶子,揽着凌芝颜的肩膀屁颠屁颠走了。
花一棠以扇遮口,暗搓搓憋笑。
林随安戳了戳他的肩膀,“你又忽悠靳若干啥了?”
花一棠立即端正神情,“花某让靳若多加留意段红凝的言行举止,任何可疑之处皆不可放过。”
林随安:“……”
这不是废话吗?还需要特意叮嘱?
花一棠展颜一笑,“事不宜迟,木夏,更衣!一刻钟后出发!”
林随安瞧着花一棠奔去内堂欢快背影,一肚子狐疑。
不对劲儿,肯定有猫腻。
*
同一时间,内堂。
木夏将早就备好的“汉苑飞萤衫”、“烟凝紫翠带”、“爱梅仙远靴”、“雨凉翡翠扇”一样一样摆了出来,表情很是兴奋,“今夜用的是我配的新香,名为‘风弄蜻蜓,澄碧生秋’。”
又摊开益都坊图,用手指比划着,“方圆赌坊所在的西四坊,是益都地势最高的坊区,登高望远,万灯如星,最是诗情画意,从西四坊回衙城,玉江飞虹桥是必经之路,沿桥漫步而行,河风习习,风清月朗,是益都城年轻男女月下幽会之胜地,受欢迎程度仅次于大东门的大慈寺。”
“乌淳功夫不怎么样,看风水的本事倒是不错,”花一棠干净利落脱去官袍,套上飞萤衫,一层又一层,足足套了九层,对着镜子摆了个造作帅气的造型,“如何?”
木夏露出十八颗牙齿,“四郎自是容光焕发,俊朗动人。”
花一棠挂上喷喷香的香囊球,甩开扇子,又对着镜子转了两圈,甚是满意,风风火火地出门了。外面的林随安和伊塔同时打了个打喷嚏。
木夏伸长脖子看着门外,十四岁的脸上露出了四十岁的欣慰笑意。
花一棠和木夏都没发现,卧榻刚换下的一堆衣衫下面,缓缓探出一只枯木般的手,揪住一件远远甩到了一边。
方刻打了个哈欠,撩起眼皮看了看,嗤笑一声,扭头又睡了过去。
*
小剧场
木夏:四郎,加油啊!
方刻:我赌一根人腿骨,肯定没戏!
第197章
红香坊位于东一区的西南区域, 临着锦江,和散花楼只隔着几条街,南靠东市, 从红香坊出来,沿着锦江步行一刻钟, 便是鼎鼎有名的大慈寺。
大慈寺侧倚锦江, 景色秀丽,每逢初一十五,数以千计的善男信女们结伴拜游,赏景礼佛,时间久了,渐渐形成了极具特色的“佛市”,与南郊玄中观外的新南市遥相呼应, 堪为盛景。
凌芝颜和靳若从衙城赶到红香坊坊门的时候,已近酉初,恰好赶上佛市收市,路上挤满了小摊贩的独轮车和货郎的挑子, 其中不乏净门弟子,看到靳若纷纷热情洋溢打招呼,鉴于净门弟子的职业素养, 自然要问一嘴少门主和凌司直打算去哪,靳若不拿净门兄弟当外人, 张口就来:
“陪凌司直去红香坊耍耍——诶,凌司直你走慢点!”
凌芝颜面皮滚烫,只恨自己出门时没将花一棠的大幂篱戴上, 心道靳若不愧是林随安的徒弟,将花四郎的厚脸皮学了个十成十, 虽说此来是为了查案,但逛红香坊这等事也着实不应大肆宣扬,若是传播出去,荥阳凌氏的名声可就要毁在他手上了。
靳若紧赶慢赶追上了凌芝颜,累得气喘吁吁,心道这凌司直大人脸皮也太薄了,稍后可要盯紧些,别真让那乌鸦嘴花一棠说中了,被红香坊的女娘们吃干抹净。
二人各怀心思沿着红香坊主街一路向前,到了坊中央的段九家。三进宅院,黑瓦白墙,斜檐陡梁,门口挂着一串灯笼,雪白的墙上挂着门牌,红木底,青绿字,左侧写有“段九家”三字,右侧注明了地址,“红香坊水天街四十号”。
红香坊内妓馆云集,家家客似云来,唯有段九家门可罗雀,大门紧闭,一副颓败模样。
靳若愕然:“段红凝不是红香坊最炙手可热的花魁吗,妓馆怎么萧条成了这般?”
凌芝颜四下望了望,也甚是不解,抬手敲了敲门,良久,门里传出声音,一个小厮将大门拉开一条缝,探出半个脑袋,“这是哪个不懂规矩的,没看到外面的红底绿字牌吗?”
靳若:“红什么绿什么?啥意思?”
小厮伸出胳膊,敲了敲门牌,“段九家的规矩,红底绿字,休沐,绿底红字,迎客。二位客官改日再来吧。”
说完,砰一声关上了门。
凌芝颜和靳若面面相觑。
靳若:“第一次听说妓馆还有休沐日的。”
凌芝颜叹了口气,又敲了敲门。
小厮怒气冲冲拉开门,“听不懂人话吗?今日休沐!休沐!你他娘的若是邪|火|泄不出去,出了坊门左转就是锦江,跳下去什么火都消了。”
凌芝颜干咳一声,递出一张帖子,“在下姓凌,家中行六,今日请见段娘子乃是有要事相询,还望小哥通传。”
小厮眉头皱得能夹死蚊子,“没听说过益都有姓凌的大族,你哪来的?”
“哪儿那么废话!让你传话就传话!”靳若掏出一片金叶子,正要豪爽拍下,凌芝颜一把抢过去揣了起来,自己掏出十枚铜钱放在了请柬上,“在下来自东都,劳烦小哥了。”
小厮一脸狐疑看了二人几眼,砰一声又摔上了门。
靳若上上下下打量着凌芝颜,“凌司直还准备了拜帖?”
凌芝颜眼观鼻鼻观心,“以备不时之需。”
“你挺懂规矩啊。”
“礼多人不怪。”
靳若砸吧了一下嘴巴,手指晃了晃,“那枚金叶子是我的。”
凌芝颜豁然抬头,“来了!”
门吱呀一声开了,小厮堆着笑脸迎出来,施了一礼,“段娘子说了,凌六郎远道而来,辛苦了,快快里面请。”
段九家比想象的大,一院是四面回廊和正堂,正堂四面镂空,地基高耸,远看像一座华丽的亭阁,正前方建了一处广阔的圆形高台,铺着光洁厚重的木地板,显然是乐妓奏乐起舞的地方。
二院是花园,小桥流水,花红柳绿,竹扎宫灯在树影间摇曳,风雅幽静。
三院建了一座三层赏楼,红柱碧瓦,窗中隐隐透出光来,起码有三十多间风格迥异的厢房。
本以为三院已经走到了尽头,岂料那小厮引着二人转到赏楼左侧,从一扇小小的耳门钻了进去,里面竟又是一处园林,奇花异草喷香扑鼻,重重树影间隐隐传来了女子银铃般的笑声,再向前走,温度湿度越来越高,白色的水雾沿着地面攀上了二人的脚踝。
靳若闻到了水汽、皂角和熏香的味道,倒吸一口凉气,转目一瞧,凌芝颜僵立在两步之后,脸涨得像个熟透的红柿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