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一梦笑道:“凌六郎以后可以称我为花院长。”
雪秋大惊:“这所书院是三娘建的?!”
“不然呢,还有谁?”花一梦说这句话的时候,嘚瑟的表情和花一棠有六分相似,“这个位置可是我精心挑选,转个弯就是净门分坛,学武防身最是方便。”
凌芝颜的表情有些讶异,花一梦挑眉,“怎么,凌六郎以为女子不该学武?”
凌芝颜连连摇头,“女子娇嫩如花,理应好好呵护照顾,与刀剑为伍太辛苦——(林随安:嗯咳咳咳!)凌某的意思是,世人皆认为女子如花,但凌某以为……那个……林娘子和花三娘自是不同的……”说到最后,自己都圆不回去了,急了一头的汗。
林随安和花一梦对视,笑出了声。
凌芝颜的脸更红了,花一棠扇子扶额“出息。”
“同为女子,并没有什么不同。”林随安道。
花一梦莹莹目光望着学堂,“女子是花,但亦是坚韧不屈,亦有铮铮傲骨,百花生于天地,屹立于天地,当迎霜傲雪,万般灿烂。”
风扬起花一梦的裙摆,吹响了林随安的剑鞘。
花一棠和凌芝颜同时看呆了。
雪秋怔怔望着二人的背影,泪流满面。
花一梦温柔地望向雪秋,“雪娘子可愿过来帮我?”
雪秋后退数步,“我这样的人……不配!”
花一梦轻轻叹息,“我曾与瞿慧有约定,在园子里种上蜀葵、芙蓉、海棠和七色菊,春赏花、夏听雨、秋观月、冬闻雪,以雪水沏茶……如今她们都不在了,雪娘子可愿替她们活后面的日子?”
雪秋面色惨白,疯狂摇头,不料突然被林随安攥住了手腕,雪秋一惊,抬头,看到了林随安清澈如夏日冰泉的眼睛。
林随安的声音放得极低,只有她和雪秋两个人能听到。
“这些孩子们虽然表面看起来无碍,但你与她们同曾为白牲,自然知道那段记忆有多痛苦,走出来有多难,孩子们还有很长的路要走,若是哪一日孩子们撑不下去了,只有你才能开导她们,帮助她们!”
雪秋震惊,“你、你怎么……”
“小霜的海棠花,不只是阳光下的海棠花,更是月下浴血重生的海棠花,”林随安放开了雪秋的手,“她们相信,你一定记得。”
雪秋的泪水喷涌而出,哭得连声音都发不出来。
林随安轻轻笑着,做了个嘘的手势,那一瞬间,雪秋仿佛在林随安的身后看到了与她相依为命的三个姐妹,微笑着,望着她。
*
夕阳西下,晚云似胭。
林随安看着雪秋和花一梦并肩离去的背影,长长松了口气,想了想,还是多问了一句,“认真算起来,雪秋也是帮凶,二位大人真的打算就这么放过她?”
花一棠吧嗒吧嗒摇着小扇子,“花某只是闲来无聊,去茶坊喝了个茶,什么帮凶,不知道。”
凌芝颜一本正经,“凌某只是看卷宗累了,出门遛弯而已。”
林随安:“……”
花一棠把凌大帅哥带坏了,睁眼说瞎话的功夫越来越纯熟了。
花一棠伸了个懒腰,“时间差不多了,咱们也该去会会真正的桃花杀人魔了。”
*
小剧场
靳若蹲在凳子上,噼里啪啦扒拉着小算盘,算着算着,人就emo了。
越算,净门越富,越算,自己越穷。
这样下去,他可能会成为唐国史上最富有门派的最穷的门主。
“唉,实在不行,再从姓花的身上薅点羊毛吧……”
第225章
十月初一, 是高存出狱的日子。
五年前,高存因为入室盗窃罪,被判了五年苦刑, 原本盗窃罪是不需要判这么久的,但那一年特别倒霉, 益都城出了桃花杀人魔的案子, 又来了许多江湖盗匪浑水摸鱼,官府为了维持民生稳定,所有罪行严审严判,当时的捕头吴正清日夜不停擒贼,几乎将大狱都塞满了。
五年弹指一挥间,走出牢狱大门时,高存恍若隔世。
狱卒给了高存一个包袱, 里面装的是刑满释放的标准三件套,一套换洗衣物,五十枚铜钱,一份路引(身份证明), 拍了拍高存的肩膀,“老高你这几年在狱里表现不错,说明你本性不坏。出狱之后, 好好做人,莫要再回来了。”
高存恭恭敬敬行了个礼, 狱卒露出满意的表情,关上了大门。
高存深深吸了两口新鲜空气,寻了个僻静的角落, 换上新衣,整理仪容, 出衙城,过玉虹桥,走进了锦里夜市。
戌时已过,天色昏暗,市署的不良人登高点灯,一盏又一盏,高存在大狱里待的太久了,骤然陷入这般刺眼的光亮之中,甚是不自在,只能尽量挑灯光照不到的地方走。
锦里夜市中人头攒动,摩肩擦踵,路边的小摊小贩铆足了劲儿地吆喝。
果子糖、白糕、肉糜粥、梅煎,气味腻得人恶心。波斯的红酉香,大食国的银酒壶、高丽的十年参片、扶桑的水木器,价格贵的离谱,高存身上的五十文钱甚至不够买一把篦子。水磨镜、粗瓷盏、脂粉膏,丝罗扇,全是女人用的破玩意儿。
乱哄哄的海棠花开得满街都是,白花花的书生像一群没头没脑的蠢羊,吵吵嚷嚷的涌过去,高存嫌弃避开,浓妆艳抹的娘们戴着风骚的头花招摇过市。高存低着头,耷拉着眼皮,目光盯着一团又一团的罗裙擦身而过,舌头舔了舔嘴角。
“前面的大兄弟,小心!让让,让让!啊呀!”货郎挑着热气腾腾担子冲过来,高存被撞了个趔趄,货郎连连道歉,从笼屉里掏出一块白糖糕塞给了高存,急匆匆走了。高存咬了一口,甜的想吐,随手扔在了路边。
锦里夜市比以前更吵更烦,高存加快脚步,赶在长玄门关闭的最后一刻出了城门。过了清远桥,又往北走七里,终于看到了废弃的农庄。熟悉的破门板,熟悉的老槐树,连乌鸦的叫声都没变——高存砸吧了两下嘴巴——还是那个味儿。
径直走到后院的祠堂,高存踢开门板,扒拉掉破烂的账幔,半截佛像无声无息躺在供桌上,像一具干瘪的尸体。
高存捧起佛像擦了擦,手指在佛像底部抠出一块木楔,露出一个黑|洞,食指和中指并拢探|进去,夹出来一个东西。
是一根漆黑的铁簪子,顶端嵌着一朵黑乎乎的铁桃花,因为时间太久了,五个花瓣上早已锈迹斑斑。
高存望着桃花簪,痴痴地笑了,口中喃喃,“那些人说我命中没有桃花,一辈子娶不到老婆,放屁,我偏偏要让这朵桃花开在所有女人的身上,一朵、两朵、十朵、二十朵……哈哈哈哈哈哈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