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灵术师的魔杖外型像是一节人类的臂骨,前端嵌着墨黑的魔法晶石,形状是不规则的椭圆,晶石内部旋绕神秘的丝丝银芒。
魔杖尾端是两个半球型组成的骨节,灰白杖身雕刻一圈圈暗红咒纹,外层缠绕银黑色细丝,设计成藤蔓的造型,颇为精致。
他亲吻魔石,嘴唇掀阖喃喃念起咒语,晶石内部的银芒旋绕速度加快,杖身上的咒纹色泽鲜艳的犹如流动的血液。
撕开爬满蛆虫的尸肉,魔仗前端的晶石在马骨上一敲,瞬间,腐烂的马尸一抖,它头骨眼窝中心亮起指甲盖大小的灵魂光焰,身上的皮肉溶解似的迅速脱落,散落的马骨像是被无形的线牵引,关节与关节间自动连结。
骨头马摆动颈椎摇晃着脑袋,四足在地上扑腾。
“好孩子,起来,你可以的。”梅仑对骨头马鼓励地低语,温柔嗓音有如指导学子的慈爱教师。
骨头马在他的鼓励下,摇摆着庞大的胸骨,如初生幼驹般的跌跌撞撞站起。
“你做得很好,乖孩子,真乖。”
梅仑拍了拍马头骨,接着“唤醒”另一匹骨头马。
召唤分散的骷髅奴回来,将车轭同定在两匹骷髅马身上,给驾车的骷髅奴指引了路径,命令个一句,骷髅马迈开整齐一致的步伐,车轮碾过遍地尸体,一高一低的转动起来。
其余的骷髅奴跟在马车两侧快跑,梅仑坐进马车中休息,曲起双腿蜷缩在车厢内侧躲雨。
修补莱瑞的肉身得耗去大量魔力,唤醒两匹骷髅马极为勉强,他此时疲乏的提不起一丝力气。
两眼发黑,额角因长时间淋雨微微胀痛,他咬紧牙关,告诫自己绝对不能倒下,否则他的骷髅们会瞬间化为散落的枯骨。
必须活着,就算身边的人死亡离弃,挣扎打滚他也要活下去!
生存的渴望犹如亡者的灵魂焰火,驱动他干涸身躯里潜藏的力量,拉车的骷髅马竟是愈跑愈快。
骷髅马不会感觉疲惫,一路以追风般的速度奔驰,不到半天时间便来到北方大战场前的急流。
带领数千士兵渡河不易,但只有他的话倒不是难事,梅仑让四只骷髅奴举起车轮子,将马车扛在头顶,另一只拉着骷髅马,踏入湍急河水中。
骷髅马骨架轻,好几次差点被河水冲走,幸亏有骷髅奴拉着。
黄金骷髅身体极沉,且力大无穷,能只身杀入千军万马中,小小的急流根本不算什么,平稳的举着马车过河。
梅仑坐在车厢内部,从车棚的裂口注视下方河面,流水撞击在石块上激起水花,他脑中闪过从前的画面。
闭了闭眼将之抹去。
事到如今……
过河后马车继续前进,梅仑虽舍不得让宝贝的骷髅奴步行,可是这两匹骷髅马刚苏醒,脆弱灰白骨骸负载不了六只黄金骷髅的重量,得尽快协助它们修练成钢铁骷髅……还有这马车,棚子该补一补……
沉默的法师,心里仔细条列出必须完成的工作。
专食腐尸的豺狼与猫儿大的耗子,不畏阴雨的穿梭在尸堆间觅食,希望大战场的尸体没有被野兽啃食殆尽,莱瑞绝对不会乐意他屠村……而他也看不上贫苦村民饥瘦的躯体。
马车停在战场周围一处军营前,由瞭望台上的旗帜得知这里是敌方的阵营,但已经没有什么差别了,两军溃散,留下的只有尸体。
梅仑跳下马车,环视整个军营。
这营地不大,约能容纳一支两百人中队,应该是个巡防站,他想里头或许会剩些食物。
骷髅奴无须进食,但操控他们的法师光吸收魔力可填不饱肚子,非到万不得已,他不愿再食尸肉。
防御护栏“轰”的一推便倒,一具半腐烂的尸体滚落在地,年轻士兵空洞的双眼怨恨地瞪着飘雨的天幕。
尸横遍野这词尚不足以形容此处情景,北方大战场是两军最先交锋之地,两侧被大山包夹,百万士兵在这片谷地中厮杀数年,死伤难以计数,尸体层层堆栈,覆盖大地,其中多半肢体扭曲死状凄惨,怨气萦绕山谷经年不散。
莱瑞原先与另外两支大军据守在此,后来战况有变,他们且战且退,折损数百士兵越过大河,却发现中了圈套……
想到这,梅仑阴阴的眯起黑眸。
这仇恨,他会仔仔细细的讨回!
营区内的建筑几乎全被烧成焦木架子,梅仑推开门随意的翻找一阵,里头没太多东西,只找到几条毯子。
似乎……哪里不对劲?就一个被弃守的巡防站而言,太干净整齐了些……
疑惑间他掀开隔壁军帐的帘子,突然间一道黑影自眼角晃过,有个人从角落闪身而出,手持长矛朝他刺来,攻势又快又急不留余地。
是名敌军士兵,胸口跟大腿多处受伤,脸色死白,半个身体已经躺进墓地,大概是看见梅仑身上的军装,拼尽气力要夺他性命。
太大意了!梅仑在心里暗骂,身体已经反射性的动作,他闪开重伤士兵虚软无力的攻击,伸出手臂,掌心朝向对方。
他的左手腕内侧刻着黑魔法诅咒,由于咒文已割在身上,他无须念咒,瞬间便能发出。眼神一冷,那士兵的头颅在面前轰地爆裂,脑浆飞溅,牙齿眼珠头壳四散开来,几滴血水喷到他脸上。
无头的士兵往后倒入帐棚,梅仑也踉跄了几步,他靠着军帐的支架勉强站直。
“混帐!”梅仑咒骂,愤恨地踢了一脚那无头尸身。
好不容易积蓄起来的魔力,竟然浪费在这蝼蚁不如的士兵身上!对方暴起的突然,来不及交由骷髅奴解决。
左手臂剧烈颤抖,肌肉像被撕裂般痛的他直冒冷汗,瞬发的咒语对肉身伤害极大,得谨慎使用在危急关头。
梅仑紧捏着魔杖,咻咻地喘气,苍白的脸庞扭曲,神情暴戾而残酷。
“给我搜仔细,还没死透的就送他们一程!”他从来不是善良的性格,那种软弱的东西只有他的骑士具备。
收到命令的骷髅奴分别往五个方向散开,骷髅的视野范围没有尸妖广,但能借由脚板的骨头感觉地面的震动。
不一会骷髅奴带回三具尸体,全是被扭断颈骨一击毙命,可就算没死在骷髅的手下,依这些士兵的伤势,大概也多活不了几天。
他有自己的道理,此地山遥路远,被君主丢弃的残兵败将永远不可能等到援助,就跟他们一样……比起活生生的被野兽吞食,不如给这些人一个痛快,而且,他正缺刚死的新鲜尸体。
若非对方攻击自己,他有没有可能放这些人一条生路?……梅仑无法回答。
或许,他依然会为取得新鲜尸体痛下杀手,谁知道呢。
没有什么比他的骑士重要,他最美好的尸妖……
法师将尚还温热的尸体拖上马车,想到他们的柔韧皮肉能修补菜瑞破损的肉身,他愉快的哼起了歌。
“星辰殒落黑夜降临,野火蔓延寂静山野;繁花凋零黎明未至,洪荒弥漫无声国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