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暗潮(75)

作者: 寒鸦/梅八叉 阅读记录

也就是在这一天的下午,他接到了来自夏泰和的电话,也是谈广西合浦的那片海湾一事,让他务必不能让给蒋一鸿。

他烦不胜烦,挂了电话便准备出门。

拿起风衣的时候,夏泽笙听见响动,正端着一盅汤从厨房方向走出。他关上大门的时候,看到了夏泽笙由喜悦而失落的眼神。

那是他上辈子最后一次与夏泽笙的照面。

按照之前安排的出差行程,他去了澳门。见完客户,在金沙赌场偶遇输得精光的秦勇,求他借钱。

也就是在那一天下午,他踏上了钻星号海钓。

钻星号被人为破坏,驶入了风暴区,最终被海浪拍得粉碎,而他也葬身海底。

他说到这里,看向夏泽笙。

他隐去了许多只有两个人知道的细节,留下了许多公开化的情报,于是这段话是那么的无限贴近事实,又像是被人虚构出来的故事。

夏泽笙红着眼痴痴地出神,过了好一会儿才垂下眼眸:“……那是什么感觉?”

“什么?”

“落入海中……下沉的时候……”

秦禹苍沉默了片刻,开口低声道:“开始很恐惧,肺被海水灌满,充满刺痛,身体的肌肉完全不听使唤地痉挛,已经休克,却还清楚的知道自己在下沉,眼睛一点点地看着海平面离自己远去,感知被无限的放大,周围变得黑暗而寒冷。可是很快身体温暖了起来,海水厚重,海流像是托住了躯体的天鹅绒,只觉得很舒服。在那一刻,我很轻松,人生至此可以停下脚步,所有的重担和怨恨都可以放下,没有了后顾之忧,很安心。”

“这样吗?不是很难受对吗?”夏泽笙轻声说。

“是的。你不用为此难过。”秦禹苍说,“人生路的最后,像是一场平静的永眠,没有痛苦。”

夏泽笙不知道何时已盈满泪,哽咽着想要说什么,最终却没有成功。

他双手撑在膝盖上,垂首而坐,浑身颤抖着,泪落在他的手背上。

“……这样的话,那就太好了。”最终,他磕磕绊绊地说,再要开口已泣不成声。

秦禹苍发现自己之前秉持的那些想法,在这一刻,已经动摇。

对夏泽笙……真的只是怜悯和愧疚吗?

秦禹苍忍不住摸了摸他的头。

夏泽笙的面容,在这时终于和那个被自己机缘巧合救助过的怯生生的少年重合。

摩天轮即将回到它最初的起点。

人生也要重新开始自己的循环。

时间会把所有悼念的人都推向前方。

终究要重新往前走去。

他是如此。

夏泽笙亦是如此。

“夏夏。”他叫夏泽笙的小名。

夏泽笙恍惚看他。

“我唯一后悔的,便是那日出门时,应该慢一些,尝一尝你给我做的汤,然后和你认认真真道别。”秦禹苍道,“和我说再见吧。我想……你一定想要和我好好道别。”

他话音未落,夏泽笙的泪再次落下。

过了好一会儿,在昏暗的光中,夏泽笙贴过来,用湿润的嘴唇,吻了吻他。

“再见,秦骥。”

第53章 不是逃避

第五十三章

回去的路上,夏泽笙在他怀里睡着了。

一连两三天情绪波动太大,又整夜没有休息,如今一放松下来,上了出租车,很快睡过去。

刚才借由夏泽笙的提问,他说了好多事。

他没有说的是在海底合上眼的下一秒,他在秦禹苍体内醒来,挣扎着从放满水的浴缸里坐起来,呛了好几口水。

手腕上的刀伤还在鲜血淋漓。

他操控着这具不太熟悉的身体,给自己进行了包扎。

失血过度的他,缓了好一会儿才克服了头重脚轻的感觉。

他重生后的第一件事是查看了日期,发现距离他死亡不过几分钟。接着上网搜索了相关钻星号和秦骥的消息。

网上并没有秦骥死亡的新闻报道。

于是他做了第二件事,从云盘下载了秦骥所有资料。

除此之外,他还做了第三件事。

他亲手书写了两份材料,用信封仔细封存后,写上秦禹苍的地址,然后投递入了邮筒,并一直等到邮差取走这两封信后,才回到秦禹苍的住所。

大概三天,他在楼下的信箱收到带着邮戳的两封信。邮戳时间为2021年1月22日,早于秦骥的死亡时间。

他向来不是那种没有准备的人,多年的身居高位,让他习惯所有的事情都在他掌控之内。

可是……

他看了一眼靠在他身侧入眠的夏泽笙。

夏泽笙像是投入湖心的一颗石子,起初只起了涟漪,然而这涟漪开始扩散,很快便让整个湖面动荡。

他原本打定主意走自己的路,与原来这些人和事,还有过去的秦骥彻底切割。

却因为夏泽笙,事情逐渐脱离掌控。

这改变是好是坏?

秦禹仓思索许久,竟没有答案。

周末过去,迎来的是新的繁忙的一周。

夏泽笙在周一早晨回了香港。

秦禹仓公司的事情也变得繁忙。

软件相关产品设计在千玉集团过会,就算他们做得再好,甲方总会提出各种刁钻的意见,让人捉摸不透。

夏泽笙在忙碌之余,有时候会对着微信里秦禹仓的名字出神。回忆认识的这段时间,秦禹仓对他的帮助巨大,虽然因为协议而结婚。

婚后的关系也呈现出一种亲密的姿态。

假扮秦骥后,这种状态忽然发生了改变。

周五本计划回广州,和秦禹仓电话联系不上,微信过去,一直到下午快要下班之前,才得到回复。

【忙的话就不用回广州。】

【我周末加班。】

也许是他的错觉。

很简短的两句话。

不知道为什么显得很漠然,秦禹仓好像忽然拉远了两个人的距离。

他离开广州已经半个月,中途没有回去过,童昊倒是两边跑,话里话外都是秦禹仓那边满翻了天,吃住都在千玉总公司,蒋一鸿平时看着大大咧咧,一到具体事物严谨又吹毛求疵,好像有强迫症。

公司累垮了几个。现在软件过会后的连夜修改全靠秦禹仓和梁丘鹤顶着,别说休息,经常一整天饭也顾不得吃一口。

当夏泽笙问及秦禹仓什么时候忙完,童昊略诧异:“蒋一鸿那边估计马上结束了,不过他明天飞莫斯科见投资人。你不知道吗?他没和你说?”

是……

他没有说。

夏泽笙看着微信上那个聊天窗口。

两个人的聊天不过寥寥几条。

完全符合这段婚姻开端的缘由。

可是秦禹仓所做的,已经超过了他应该给予的,多得多得多。

人不可能没有触动。

他想起了除夕夜里,秦禹仓那个电话。

——你的愿望会实现的。

秦禹仓在电话那头对他说,而这两个月来,他一一实现了这份承诺。

……是否他那时身陷泥淖、自顾不暇,以至于误解秦禹仓的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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