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只是嘴硬,没想过龚甜真的叹口气,扯下围巾还给他:“你问到了吗?”
自己嘴里说出去的话,没办法收回,林北望只好心不甘情不愿的接过围巾:“问到了。”
顿了顿,他掏出手机看了眼:“是个叫赵雪之的人,我听都没听过,应该是保险公司搞错人了吧。”
龚甜脸上浮现出一抹讽刺的笑。
“怎么会搞错人呢?”她淡淡道,“从一开始就只有她,没有我。”
林北望盯着她的脸,缓缓道:“到底怎么回事?”
想起她是跟白弦说过话之后,才变成这样,他沉下脸:“白弦跟你说了什么?”
“他全告诉我了。”龚甜的眼圈又红了起来,“李寻鹤前女友的事,拿我当备胎的事,一边吊着我,一边跟赵雪之藕断丝连的事。”
“你在说什么啊?”林北望震惊道,“李哥不是那样的人,他连手机里都放你的照片!”
“你确定?”龚甜死死盯着他,“你敢肯定,那真的是我吗?”
几天后,两人见到了赵雪之。
隔着一只柜台,赵雪之正在珠宝店里试戒指。
巨额赔偿金,让她一下子结束了社畜生活,过上了财务自由的人生,时不时来珠宝店试一试新出的首饰,像今天,试的是戒指,钻石戒指在无名指上闪烁,导购在一旁劝:“曹夫人,这枚也给您包起来?”
曹夫人,而不是赵小姐,她甚至已经嫁人了。
林北望定定看她许久,然后回过头来,看着龚甜——几乎一模一样的面孔。
龚甜突然回过头,飞快走出珠宝店。
林北望急忙追上去,前头红灯变绿,车子一辆辆动起来,龚甜却仿佛看不见似的,直直往车流里走,他赶紧伸手一扯,把人给扯了回来。
“你搞错了。”他对龚甜说,“你们只是长得像,但李哥手机里真不是她,他亲口跟我说过,他的女朋友是你。”
“怎么?还要我感恩戴德,谢他赐我女朋友的身份吗?”龚甜指着珠宝店方向,脸上那抹笑,已不知是讽刺对方,还是讽刺自己,“我真该好好学学她,那种人,我一直记得他做什么?我早该忘了他,该干嘛干嘛,噢对了,这么多个扭蛋男友,哪个不比他强?我随便选一个……”
“够了!”林北望忍无可忍的打断她,“白弦说什么,你就信什么吗?”
顿了顿,他盯着龚甜,声音带着一丝微不可查的怀疑:“……你们该不会要杀了他吧?”
龚甜偏偏听出了这丝怀疑,屈辱加上委屈,眼圈一下就红了:“在你心里,我是这样的人吗?”
“你不是。”林北望盯着她,“但白弦……不一定!”
说完,他劈手夺过龚甜的手机。
“你干什么?”龚甜伸手去抢。
林北望避开了,飞快在手机上点了几下,看了看,露出了然之色。
《扭蛋男友》,表示爱意与猜疑度的心脏界面,已经只剩下一种颜色。
心脏每一次跳动,都开出一朵早春绽放的花。
含苞欲放,却羞于言说的爱。
“……他喜欢你。”林北望把手机递还给她,表情凝重,“那么不止你会误导他,他也可能误导你。”
龚甜冷冷道:“我亲耳听见李寻鹤说不喜欢我,跟我在一起觉得是浪费时间,算什么误导?”
“比起眼睛看见的,你更相信耳朵听见的吗?”林北望皱眉道,“你仔细回想一下,李哥对你,真的一点感情都没有吗?”
两人紧盯着彼此,身旁一辆辆车飞驰而过,像奔流不息的海水。
夜,宿舍。
熄灯了,却有一个被窝悄悄亮起来。
“没有人相信我。”龚甜把被子蒙在自己头上,枕边躺着她的手机。
“我也一样。”白弦的声音从枕边传来,就好像俩人躺在同一只枕上,他侧身看着她,对她说着悄悄话,“说出去没人信,所有人都觉得李寻鹤是个好人,好到完美无缺。”
真像一座孤岛,被冷漠的海水包围着。所幸有另外一座孤岛飘了过来,彼此紧紧挨着。
“接下来我们该怎么做?”白弦问。
“林北望问我是不是要杀他?”龚甜闭着眼。
“你怎么想?”白弦问。
“……我不想杀他。”龚甜喃喃,“我只想亲口跟他提分手。”
白弦:“所以?”
“所以他得活下来。”龚甜缓缓睁开眼,“从海难中活下来,回到我身边,我会看清他的真面目,然后跟他提分手。之后他要找赵雪之也好,王雪之也好,都是他的事,与我无关,我要找谁,也与他无关。”
听着她做出的决定,白弦柔声道:“你会得偿所愿。”
挂断电话,白弦起身离开座位。
深夜加班,他又是最后一个。
关掉电灯,关掉空调,仔细检查了一下,没有其他错漏,白弦便拿起钥匙,朝门外走去,走廊里黑乎乎的,他正要跺跺脚,让感应灯亮起,提起的脚却停在空中。
不远处,似乎有争吵声。
“雪之……”
“所以这就是你回头来找我的原因?”
“我真拿不出这么多钱……”
“大老板?呵呵,我也希望我是。”
这个声音是……李寻鹤?
等声音消失了,白弦才走了过去,他停在电梯门口,看着上头的楼层显示,十,十一,十二……居然不是下去,而是一路向上,到了顶层?
思考片刻,白弦按了按电梯键,等电梯门在他面前打开,他走进去,反手按了顶层按钮。
一阵失重感,在电梯直通楼顶的过程中,白弦思绪万千。
“他怎么会借不出钱来?”白弦心想,“公司的账务一向良好……等等,老潘?”
老潘是管账的,除了李寻鹤之外,就属他最清楚公司的账务情况,按理来说,他既然已经到了敢铤而走险这一步,那么最优选择,难道不是转移公司财产吗,成功率可行性总大过一场虚无缥缈的海上意外,后者成不成,八成看天气。
电梯门开了。
白弦走进天台。
夜晚的天台,风声喧嚣,李寻鹤背对着他,趴在天台旁的栏杆上,正在跟人打电话。
“从天台上往下看,下面深得像一片海。”他开玩笑的语气,“我要跳海了。”
然后他就被挂了电话。
隔得太远,白弦不知道他是以什么样的表情注视着手机,放下手机的那一刻,他的腿也跨过了栏杆。
“等一下!”白弦急忙喊,“你跟龚甜打过电话没?”
李寻鹤动作一顿,回过头来看他,笑道:“跟她打电话干嘛?”
“刚刚跟你打电话的,是你前女友吧。”白弦怕刺激到他,只好站在原地不动,只远远的向他喊话,“同样的话,你为什么不试试跟龚甜说?”
风声呼啸,四目相对,李寻鹤歪着头看他良久,突然讽刺一笑,拿起手机拨了个号码。
“甜甜,我现在在天台上。”他重复了一遍刚刚的话,“从天台上往下看,下面深得像一片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