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到这里,突然卡壳了。
该怎么跟他说——我觉得他在假扮你。
龚甜才发现这位“顾先生”如此狡猾,他从头到尾都没说自己叫顾少卿,只说自己姓顾,他的身份是室友通过他给予的信息,一步一步推断出来的,就算现在顾少卿走过去指认他,他轻飘飘一句你们猜错了,就脱身了。
反而显得龚甜小肚鸡肠,没事找事。
顾少卿弯下腰,将剩下的鸟食洒在地上,然后直起腰来:“那还等什么?”
“……等等!”龚甜急道。
两人一走一追,穿过鸟湖,来到冯宝月等人面前。
“你们好。”顾少卿主动打了招呼,“鄙姓顾。”
“这么巧?”冯宝月笑着看了眼身旁的男人,“这下我们有两个顾先生了。”
巧合的何止是姓氏,还有他们的穿着打扮。
一样的白衬衫,一样的西裤,一样的腕表,一样的皮鞋,却并没有模仿秀的效果。
平心而论,古城亮的条件并不差,甚至还有点小帅,否则他也做不了这行,但人与货一样最怕对比,对比之下,他的所有缺点全部凸显了出来。
他其实并不适合穿这款西裤,这种西裤几乎纯为西方人量身打造,身高没有一米八,穿了都显腿短。他也不适合西裤配白衬衫这种穿搭,越是简单,越需要气质,笑容多一分少一分,就是房屋中介跟殡仪馆中介的区别。
一句话,在顾少卿出现后,古城亮就只是个低配版顾少卿。
古城亮眼角抽搐了一下,别人都看得出来的事情,他怎么看不出来,心里有些不舒服,但掩饰得很好,热情大方的伸出手:“本家啊。”
顾少卿笑着跟他握了握手。
人好看到一定境界,甚至会提升饰品的品格,明明是一样的浪琴手表,在他们握手的时候,生生显得一个像真品,一个像赝品。
两只手很快分开。
“走吧。”古城亮刻意亮出自己的辉腾车钥匙,“天太热了,咱们去海鲜城坐着聊天吧……对了,你开车了吗?”
“没有。”顾少卿道。
“那怎么办?”古城亮心中一喜,装作苦恼的模样看了眼身旁的女孩们,“我车里坐不下那么多人,要不,你叫个滴滴?”
“好的。”顾少卿打了个电话。
公园门口,两辆一模一样的辉腾。
“呵呵。”他慢慢转头看向顾少卿,开始怀疑对方故意找茬,“你运气真好,叫个滴滴也能叫到辉腾。”
男秘书从车里下来,打开后车门,微微欠身迎他进去。
“我跟他一起。”龚甜丢下一句,然后跟着顾少卿一起钻进车门。
路上,她时不时看顾少卿一眼,欲言又止。
为什么只说自己姓顾,不说自己就是顾少卿?又不是公司谈判,为什么要和颜悦色,跟对方侃侃而谈,末了还一起吃个便饭?
想的越多,龚甜越焦躁。
“看过87版红楼梦吗?”顾少卿突然问。
龚甜楞了一下:“没看过,听过。”
“一群年轻人住进大观园里,像真正的大家闺秀一样,先学走路吃饭,然后才学琴棋书画,学了三年,才开始演戏。”顾少卿道,“现在没以前那么讲究,但就算是个专业演员,想要演好一个人,仍不容易。”
龚甜听到这,渐渐心平气和下来:“你说得对。”
“到了。”顾少卿对她笑,“我们一起看看,他要怎么扮成我。”
古城亮想要炫富。
目光在菜单上一扫而过,皇帝蟹八千,椰子蟹七千……
古城亮在心中计算了一下自己今天的租车费用,浑身行头所花费的费用,以及薛梦吟事后给自己报销的可能性……然后若无其事的翻开下一页。
“今天我请。”冯宝月笑道,“大家随便点。”
“这怎么行。”古城亮合上菜单,朝路过的侍者打了个响指,“先上一盘贝隆生蚝。”
“麻烦再一盘吉娜朵。”顾少卿彬彬有礼道。
“请女人吃饭,怎么尽选便宜的?”古城亮睁着眼睛说瞎话,两者相比,其实价钱上相差不大,但他还是要抓住一切机会贬低顾少卿,顺便卖弄一下自己,“虽然贝隆跟吉娜朵都是法国顶级生蚝,但是一个是生蚝之王,一个是生蚝王后,请人吃饭,当然选最好的。”
顾少卿笑笑没说话。
这时侍者过来了,将手里的托盘放在桌子上:“您的贝隆生蚝。”
一共十二个,却花了一千五,差不多一百左右一个。
“宝月,我帮你开。”古城亮献着殷勤,内心却颇为肉痛,心想这跟二三十的普通生蚝的有什么区别?
区别在于,他用撬一般生蚝的手法撬,结果贝壳碎了他一手,他这才看清楚,贝隆的闭壳肌位置比较靠中心,而且还壳薄,拿开一般凹形蚝的手法开它,一个不好就是满手碎片的下场。
碎成这样怎么吃?古城亮一抬头,见冯宝月跟顾少卿一起拿起桌子上的白布,垫在掌心,然后取一只贝隆生蚝放在上头,另一只手握刀,动作优雅而娴熟,都是先钻后切,最后顺势朝自己方向旋转刀身,贝壳一下子就开了。
他们轻描淡写的姿态,就像古城亮剥一个吃过千百次的茶叶蛋。
“给。”冯宝月把自己那个递给了古城亮。
而顾少卿则将开好的贝隆放回盘里,接着开下一个,如同一个不多话的绅士,以行动为女士们服务。
“……失误失误,谢了宝月。”古城亮接过宝月递来的贝隆,吸溜一口,吃进嘴里。
刚吃进去的感觉还算不错,肥厚多汁,没有腥味,但多咀嚼了两下……怎么一股铁锈味??糟糕,舌头居然有点麻了,这玩意是不是真货?该不会是从哪条工地排污水域捞出来的冒牌货吧?
古城亮想吐,另一边,李晓婉已经直接吐了出来。
“哇!!这什么啊,味道怎么这么怪?”李晓婉不停喝水漱口,“一股铁锈味,你看看我舌头,变色没?话说重金属中毒会变什么颜色?”
“别吵。”周玲玲勉强把生蚝肉吞咽下去,然后面色扭曲,“我正在思考赔偿要几位数比较好……”
“贝隆是重口味生蚝,一般人很难接受。”顾少卿笑着科普,“如果不常吃生蚝的话,我个人比较推荐吉娜朵。”
这时候吉娜朵生蚝也上来了,跟贝隆相比,最大的区别在于,每一个吉娜朵上都打了一个G字符号。
顾少卿开了一个,这一次没有放盘里供所有女士们取用,而是如同献出枝头第一朵玫瑰那样,献给了龚甜。
龚甜也被贝隆毒的生活不能自理,心惊胆战的接过,小心翼翼的吃了一点,眼前一亮,微微的甘甜味,咀嚼两下,竟回味出一股榛果的香气。
顾少卿笑着看她,手下不停,将其他几个吉娜朵开了,放在盘子里,供其他几位女士取用。
“哇,这个真的好吃!”李晓婉飞快吃了一个,心有余悸地看向盛放贝隆的盘子,“早知道全点吉娜朵了,点什么贝隆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