隔间门反锁的那一刹那,几个时尚女郎结伴走了进来,有的上厕所,有的对着镜子补妆。
“嗯?”补妆补到一半,红衣女郎突然朝镜子皱起眉头。
“怎么了?”身边洗手的绿衣女郎问。
红衣女郎朝她嘘了一声,回头指了指背后的那个隔间,小声道:“我刚刚从镜子里看到,下面有两双脚。”
绿衣女郎吓一跳,悄悄弯下腰,朝隔间下面看了一眼。
一双球鞋。
她松了口气,起身对同伴说:“你看错了,就一双。”
“怎么可能?”红衣女郎也弯腰去看,果然只有一双鞋,可这鞋码也太大了吧,怎么看都是一双男鞋啊!她忍不住敲了敲门,“里面有人吗?”
隔着一道门,林北望一脸生无可恋地坐在马桶上,龚甜同样生无可恋地坐在他腿上,双手抱着膝盖,尽量把双腿往上收,尴尬的回道:“有人,有人。”
两人又维持这个姿势一段时间,直到外面的高跟鞋声与说话声离去,才偷偷开了一条门缝,见终于没人了,赶紧从隔间里冲出来,跑出女厕所。
桌子上的饭菜还没怎么动,但他们实在待不下去了,赶紧结账走人。
“吓死我了!!”龚甜抚着自己的胸口,路过路边的红薯摊时,肚子咕噜咕噜叫了两声,停下来,买了个最大的红薯,顺便对林北望说,“我又救了你一命!”
林北望:“……这次一定要好好报答你。”
“真的?”龚甜从老板手里接过红薯,有点烫,从左手抛到右手。
“真的。”林北望笑起来,“你想要什么,我都买给你。”
来,向我索求。
就像我身旁叫嚣的那些声音一样。
“今天一定要他给我买房,房产证上只能有我的名字,否则我不跟他结婚。”
“我已经付了首付的钱,装修的钱必须她来付。”
“已经暗示了他,我想要卡地亚的新项链,他什么时候给我买?”
喧嚣的声音,犹如带着铜臭味的海水,一路上涨到他膝盖,他喜欢这物欲横流的气味,这散发自人类心灵深处的腐朽物欲。
“用不着。”红薯已经被风吹凉了,龚甜左手握着剥开的红薯,右手用一只塑料勺子挖了一勺金黄酥烂的薯肉,递向他,“啊。”
身周所有的声音突然停了,林北望瞪着递到眼前的勺子,像瞪着一头洪水猛兽。
……她在想什么?
他盯向她,听见她心里在笑:他才不会吃呢,嘻嘻,都是我的。
是吗?林北望恶棍一样笑了,突然伸手抓住她的左手,就着她的左手,一口下去半个红薯。
……好烫!!
“……哈哈哈!”龚甜先是一愣,然后被他的样子逗乐了,“你这个人……”
真可爱啊。
什么?林北望一阵迷茫,连嘴里的烫都忘记了,呆呆看着她。
“烫的话就吐掉吧。”龚甜忍着笑道,“这么想吃的话,我再买一个给你啊。”
你吃东西的样子这么可爱,多少我都买给你啊。
林北望:“…………好吵。”
龚甜:“啥?”
林北望后退一步,摇了摇头,有些难受的伸手按着太阳穴:“你身上好吵。”
咚,咚,咚。
这是什么东西?是人心里发出的声音吗?那么响,那么近,就好像从他自己心里发出的一样。
“没事吧。”龚甜朝他走近一步,把勺子插回红薯里,空出来的右手伸向他的额头,“头疼吗?”
咚!咚!咚!
犹如警笛长鸣,刺得林北望鼓膜都疼了,他忍无可忍的拍开龚甜的手,怒气冲冲道:“叫你不要过来了,太吵了!”
说完,头也不回地逃了。
不,不是逃跑,是战略性撤退。
夜,林北望家。
林北望烦躁的在客厅里走来走去。
“……我知道你为什么要向她求救了。”林北望凝重道,“她果然不是一般人。”
右手:“……”
“不过没关系。”林北望充满恶意地笑起来,“人皆有欲,她也不会例外。我很快就会剥掉她外面那层衣服,露出下面……你在做什么!”
他把右手从裤子口袋里抽出来,连带抽出来一台手机,手机屏幕亮着,右手趁他不注意,拨了一个电话出去。
林北望把手机从地上捡起来,声音平静:“你听到了多少?”
对面沉默一阵,龚甜吞吞吐吐道:“没听见多少,就听见你说……要剥掉我的……衣服什么的。”
“不,你听错了。”林北望深吸一口气,“我是说老潘。”
“……你要剥掉老潘的衣服?”龚甜的语气更加古怪。
“NO!”林北望瞬间提高音量,“这是个比喻句,我的意思是说……剥下他伪善的外衣!”
龚甜松了口气:“哦……原来如此,吓死我了。”
两人又讨论了一会老潘的事,约好时间一起过去看他,然后时间不早,互道晚安。
挂断电话之后,林北望做的第一件事情,就是面色狰狞的举起手边的烟灰缸,重重砸向自己的右手……
第七十章 心口如一?
网约车停在大成律师事务所前。
先从车子里跳下来的是一条拉布拉多,后腿有些残废,一瘸一拐,但眼神干净而快乐,回首望着车内。
老潘从车里下来,摸了摸它的脑袋,带它一块进了楼。
电梯一路直升,叮的一声,门打开了,一人一狗从电梯里出来,对面就是大成律师事务所的招牌。
“我有预约。”老潘对前台说,“我找吴泰成,吴律师。”
前台把他引到一扇房门前,敲了敲,开门之后,他在里面看见一个人。
一个意料之外的人。
“好久不见。”对方回过头来,意味深长的对他笑,“潘叔。”
“……林北望?”老潘楞了一下,“你怎么会在这?”
“有些合同上的事,找吴律师咨询一下。”林北望一副老朋友的样子,起身迎接他,“你呢?惹上什么麻烦事了?需要我帮忙吗?”
他这样热心帮忙,老潘不好开口赶人走,犹豫一下,说:“是我儿子,惹上了一些麻烦事。”
“很少听你提起小潘哥的事。”林北望笑,“你们关系不好?”
还不是因为他妈的缘故,没老死不相往来就不错了,老潘叹了口气:“还不是因为他妈的缘故,没老死不相往来就不错了。”
林北望的目光闪烁了下:“阿姨怎么了?”
病死了,老潘苦笑道:“病死了。”
林北望盯着他,这种情况他还是头一次见:“那他干嘛跟你过不去?阿姨病的时候,你没给她治?”
这怎么可能呢?所有钱都花在她身上了,还欠了许多外债。老潘说:“这怎么可能呢?所有钱都花在她身上了,还欠了许多外债。”
……这个人是怎么回事?
林北望一脸新奇地看着他,世上居然还有这种人,心里想什么,嘴里说什么。他这叫什么?心口如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