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拔8000米(112)+番外
有这样的民众基础,也难怪日本能够培养出许多优秀的登山家与欧美抗衡。
想起国内登山圈的形势,何棠江叹了一口气。对比起来,国内登山圈就像是一片荒漠。虽然近些年来,户外运动逐步被人认知,户外运动已经成为一个新名词,但妖魔化户外运动的风险,冷嘲热讽那些不幸去世的户外运动爱好者,也是半懂不懂的外行人带给这个圈子的伤害。
【不明白那么危险又不赚钱的事有什么意义。】
【就是个人英雄主义,虚荣心强,想要出风头吧。】
【不要自私了,赶紧放弃吧,死了也拖累别人。】
【这能叫什么理想,不能给别人带来幸福的不配叫做理想!】
不关注,不理解,不认可。冷嘲热讽,横加干涉,哪怕只是想去登山这么一个简单的愿望,也要写上书面申请,分析种种有利社会,能给他人带来福祉的伟大理由,得到普罗大众的许可后才可以。
但是,我登山,和他们有关系吗?
即便我必须向家人解释求得理解,但和他们有关吗?
他们有什么资格在这里说值不值得,光不光荣,有无价值?
何棠江想到这里,突然有些嫉妒,嫉妒在这片土地上可以自由追逐自己梦想的人们。
“‘江河’!”
何棠江这一想,直到被人拍上了肩膀,在将思绪从越陷越深的螺旋中解脱出来。
“滕吉?怎么就你一个人?”
何棠江不意外在这里看到滕吉,而是意外于只看到他一个人。
保安所划分出来这片空地里,加上他和滕吉,一共只有七八名年轻人,全部都全副武装,做好了登山的准备。
“不知道,也许他不和我们一组吧。”滕吉耸了耸肩,指着隔离线外的人群,夏尔巴人眨巴着黑皮肤下的一双大眼睛,“这些人为我们聚集在这里,让我想到了夏尔巴的舞蹈节,那时候也是有这么多人在看我们。”
“为了我们?”何棠江一愣,“他们不是在等待开山仪式吗?”
“你不知道?”滕吉看向他,“负责开山的就是我们。”
何棠江张了张嘴,又回头去找刚才那名工作人员,却早已看不到人影了。究竟是他被人耍了,还是那名工作人员忘记告诉他这件事,已经不得而知。
“我真的不知道。”何棠江苦笑,“我们怎么开山?”
“下午出发,天黑之前,第一个登顶的人摘下系在峰顶石碑上的红绳,就算完成了今年的开山仪式。”
“可现在已经两点了。”何棠江问,“如果没有人在天黑之前完攀呢?”
滕吉看了他一会。
何棠江只听见这个夏尔巴人说:“我想你应该明白,我们真正的竞争对手不是太阳,而是彼此。”
他的语气里带着冷静的审视,以及跃跃欲试的战意。
“要比一比,谁第一个登上峰顶吗?”
作者有话说:
感谢大师用脑子缔盟好么!两个深水鱼雷~么么哒。
--------------------
总算赶上啦,我先去睡觉啦,明天休息一天,后天见!
第78章 东京篇(六)
富士山并不是一座高海拔山峰, 即便是富士山最高峰剑锋,海拔也不到四千米。然而就是这样一座山峰,却是日本最负盛名的登山圣地。
目前, 富士山广为人知的登山路线有四条。因为多年开发的缘故, 游客们最常走的路线上设施已经十分完善, 休息处、小吃店, 甚至连邮局都有。当然,我们这一次登山,并不会选择这四条路线中的任何一条,而是而从距离最远、耗时最长的起点——御殿场口出发,出发之后选择任意路线前进。所谓的任意路线,就是不论难度和距离,根据自己的观测判断出的能最快抵达剑锋峰顶的路线。
这在考验每个人对富士山地形的判断,像是一次On-sight攀岩, 观察的机会只有一次, 需要自己把握住选出最佳路线。
准备的时候, 滕吉问我说。
“还有防晒霜吗, 借我一点。”
我把自己刚用完的防晒霜递给他,“你没带?”
这可不像是滕吉会做的事,这位专业的夏尔巴向导从来不会在登山的事情上有任何疏忽。
“带了, 但是借给别人了。”滕吉说。
我点了点头, 虽然有些好奇,但没有继续追问下去。之后我曾无数次想, 如果我这时执着一点, 问一问滕吉究竟是将防晒霜借给谁了, 是不是就能对后面发生的事有些心理准备。
事实证明, 我没有。
两点二十分, 在组织者的宣布下,所有人从起点出发,向着富士山顶攀登。
我们出发的周围聚集了不少爱好者,纷纷激动地为我们加油打气,虽然不能完全听懂他们在说些什么的,但是热烈的气氛总是会感染人的。
登山并不是竞速跑,在一开始为了保留体力,所有人都以自己游刃有余的速度前进,此时也并没有划分出不同的进山路线,所以最开始的一段距离,大部分人还是在一块行进的。
滕吉就在我的左手边,我们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
“话说,你是怎么认识白水鹜人的?”
“其实是我爷爷先认识的他祖父。”滕吉说,“他的祖父、父亲、他祖父的妹妹都是有名的登山家,在他祖父那一辈,就曾经多次前往尼泊尔。那时我爷爷是第一代的尼泊尔向导,他们俩就这么认识了。后来,我也出来做向导,就认识了鹜人。”
这两人原来还是世交。
我有些感叹:“所以他们一家人都这么厉害?”
“厉害?”滕吉想了想,说“我不知道怎样的登山才算是厉害。很多夏尔巴人一辈子登上珠峰数十次也籍籍无名,而有的国外登山家一辈子只要登顶珠峰一次,就会被人交口称赞。怎么样才算是你们口中的厉害?”
我被他反问的愣了一下,这才像起来滕吉和我们是不同的。夏尔巴人登山是为了谋生,而我们登山却是出于谋生以外的目的,有的人出于热爱,有的人出于执着,与纯粹为谋生的夏尔巴人有太多不同。登山不是夏尔巴人的梦想,只是他们的生活。他们没有把登山当做是荣誉,自然也不像他人那样有参加交流会沽名钓誉的动机。
这个时候,滕吉其实已经露出了破绽,但此时我心思不在这里,便又错过了一次发现真相的机会。
“好了,就到这,谢谢你的防晒霜。”走到分叉路口时,滕吉和我挥一挥手,“希望一会能在山顶等到你。”
我看着露出标志性大白牙笑容的夏尔巴人,不服输道:“谁等谁还不一定呢。”
滕吉眨了眨眼。
“那真是令人期待。祝你一切顺利,‘江河’。”
这句祝福,显得有些突兀。然而在快速登顶的压力下,包括我在内,其他的登山者都没有注意到这些破绽。
我们出发时是两点二十分,等我再次想起去看手表,时针已经指向了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