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拔8000米(42)+番外
“好,好的。”
何棠江和小舅通了电话后,自己一个人先跑到亭子里等着,他根本坐不住,一个人在亭子里一圈圈地打转。
“嗤。你干嘛?”有人笑话他,“跟个在笼子里打滚的仓鼠似的。”
“学长!”何棠江眼前一亮,扑过去抱住甄一笙的胳膊,“你快帮我想想办法,我社团名字刚想好,期中考还没考,我不能就挂在这里啊!”
“这么胆小?可我听说前几天某人在联谊会上很威风啊。‘没有做好赴死准备的,不要来登山社。”甄一笙模仿着何棠江的口气说完,看着眼前面红耳赤的小学弟,取笑道,“你那时候的胆量呢?”
何棠江很想说此一时彼一尺,在外人面前再有胆量,在他小舅面前他依旧是小破孩一个。
“小江。”
可他还没开口,就听到有人在身后喊着自己的乳名。
“舅、舅、舅舅?”何棠江僵硬着转过身,“你来了。”
顾沛走到何棠江身边站定,有些不满道:“这么大的人了,怎么还学不会沉稳些。这位是?”
“你好,叔叔,我是何棠江的学长,甄一笙。”甄一晟带着笑容道,“我路过这里正好看到棠江,正好有事找他就过来打个招呼,没想到原来你们约了在这里见面。”
心理学系的人都这么可怕的吗?何棠江看着面不改色忽悠顾沛的甄学长,只能默默佩服。
“你们有话说?那你们先聊吧,我一会在找小江。”顾沛说。
“其实,何棠江前阵子找我了解一些治愈恐高症的问题,我对他的情况做初步分析后,觉得他症状的形成应该和幼年的成长环境有关,想要根治也需要家人的帮助。正好叔叔今天也在,或许您愿意和我谈一谈?”甄一笙下一句话却让另外两个人都吃了一惊,“不过我觉得有意思的是,何棠江的恐高症曾经前后两次都没有发作,一次是他为了赢回何山遗物的时候,一次是这个月他登顶四姑娘山的时候,您觉得这是为什么呢?”
何棠江简直急的上火了!学长,你就这么把我的事给捅出来了,你到底是来帮忙还是来捅娄子啊?
甄一笙丢给他一个稍安勿躁的眼神。他有分寸。
顾沛认真看了甄一笙好一会,笑了。
“其实我也很好奇,为什么那次他和韩峥的比赛,最后竟然敢自己跳下窗户。”
“小、小舅!”何棠江目瞪口呆,“你看了那比赛?你认识韩峥?你早知道我要登山了?!”
小舅语出惊人:“我不认识韩峥,我只是见他是你β直播间账号的头号金主,所以就想你们是不是朋友,就关注了一下。”
还有什么比这个更惊讶的吗?一直以为会反对自己登山的亲人,却一直在默默关注着自己?不,等等,何棠江回过神来,小舅刚才说韩峥是谁的金主来着?是他幻听了吗?
“韩峥的β直播账号ID是‘山鬼’,对外都是公开的。”甄一笙拍了拍何棠江的肩膀,“不要告诉我你到现在都不知道这件事。”
呼吸,呼吸不上来了!
何棠江只要想到就在前几天自己还在一口一个“感谢亲爱的山鬼的火箭炮,么么哒”,而这个“山鬼”就是韩峥本人,他就恨不得挖个地洞钻进去!
这也难怪那些知道真相的CPY文学爱好者总是热衷于YY他俩了。
何棠江此时还不知道前方还有更深的坑在等着自己,他神游天外,一边思考自己有没有对“山鬼”做过更羞耻的事,一边听见顾沛和甄一笙说话。
“看来您也一直在关注何棠江,并且早就知道他准备登山。”
“是。”
“那么我可以认为,您并没有反对他登山吗?要知道,家庭对人的心理状况是很重要的,我人为何棠江现在需要一个能够理解他的亲人。”
顾沛半晌没有说话,再次开口,却是对眼前的两个人说。
“从这里去京华大学要多久?”
终于回神的何棠江脑袋上冒出一连串的问号。
十分钟后,当他坐在前往京华大学的出租车上,看着前排的学长,又看看身边的小舅,仍不明白他们这是去干啥。
一个多小时后,何棠江跟着顾沛踏进京华的校门,看见小舅熟门熟路地在偌大的京华校园里准确地找到了常青会曾经的社团地址,才后知后觉地想起来——他小舅,也曾经是常青会的成员啊!
已经被废弃的常青会社团门口,有人早等候在此。刘砾从蹲着的姿势站了起来,走向他们。
“顾叔叔,或者我还是该喊,学长?”刘砾笑着说。
顾沛,前京华学子,常青会2003届毕业生。他环顾了这如今已经显得有些破败的院子,看向门口的那颗老树。
“只有它没变。”
“一切都没有变,学长。”刘砾说,“即便常青会解散了,但建立常青会时前辈们所立下的精神,也一直在我们心中流传,并会一直传递下去,直到最后一个烙印着常青会印记的登山者死去为止。”
顾沛好久没说话,站在他身后的何棠江看见小舅握紧了拳,不知道是用了多大的力气,才能让指尖泛白到一点血色都没有。
“还在吗?”他突然问刘砾。
刘砾立刻说:“接到您的电话以后我就一直在找,总算找出来了。除了颜色有点旧,一切都保存完好。”
他从口袋里拿出一个布袋,又从布袋里拿出一个小小的金属制品递给顾沛。
顾沛双手接过,那模样如此小心翼翼,似乎在捧着什么易碎的物品,又像是捧着他自己的心脏。
“……十一年,我丢了它已经十一年了,难为你们还替我保管着。”顾沛的声音有些沙哑。
刘砾正色说:“我们明白它对每一个常青会人的意义,怎么敢不认真保存?”
这是一枚徽章?
一枚很简单的金属徽章,上面只有一行字“GP·2001·HB”,字刻的不是很端正,还有些扭扭歪歪。
顾沛仔细摸索着这枚徽章,用眷恋的眼神看了它许久,接着把它郑重地交到何棠江的手里。
“这是我第一次登顶哈巴雪山后社团给我的纪念品。这样的徽章,每一个常青会的人都有。在他们登上自己人生第一座雪山后,由上一届的学长亲自为他们铸造、雕琢,一生只有一枚,象征着我们永远不忘攀登险峰的心。”顾沛说,“你已经登上了你的第一座雪山,小江,舅舅现在把自己的这枚徽章交给你。它是你的了。”
“小舅!”何棠江失声,鼻子突然塞住,眼前也有点模糊,“这……这对你那么重要。”
“不重要了。我曾经亲手扔了它,现在也没有脸面再拿回它。小江,我把它交给你,让你替我保管好这颗心。无论……以后你要去哪,一直带着它,就像舅舅陪着你一样。好吗?”
“小舅……”何棠江哽咽道,“你不怪我吗?我还要登山,明明知道妈妈那么恨何山,却做了和何山一样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