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拔8000米(52)+番外
禹山山脸色也不怎么好看,明明可以凭实力硬扛所有人,现在搞得跟走后门似的,他觉得特憋屈窝火,连带看韩峥和自己亲爹都不顺眼起来。还好禹晓晓死死按住他,没给他瞎折腾的机会。
“韩峥。”
何棠江的声音,叫住了即将离开的人的步伐。
“如果下一次由我来向你要求结组,你会答应吗?”何棠江补充了一句,“不是现在的我,是以后能和你们站在一个起跑线的我。”
“我不会和自己想做什么都不明白的家伙结组。”
韩峥抬脚离开。
何棠江着急起来,“我是不明白!不明白自己为什么疯了也要踏进这个世界,不明白为什么要做和何山那男人一样的事!”
韩峥听到这里,就想握拳回去揍人。
“我不像你们,登山是梦想,是磊落的,可以堂堂正正提起,还有家人的支持和引领。我不敢向家里提起登山,我不敢向自己提起登山,提起这两个字都感觉自己是个罪人!我没有一天不活在恐惧中,生怕自己像何山一样逼母亲走到跳楼的地步!也怕自己像小舅那样,终其一生碰都不敢碰自己心爱的事,只能远远躲着!我该怎么选,能怎么做?”
“我到底是犯了什么贱,着了什么魔,非要把自己送进这个世界不可!你倒是告诉我啊,韩峥!”
何棠江紧握着双拳,眼睛里充满血丝,死死盯着韩峥。
“你告诉我,为什么要去登山?”
自己喜爱的事,不敢去说喜爱,甚至连承认这份喜欢,都要承担更多的恐惧和愧疚。在登上四姑娘山大峰峰顶的那一刻,何棠江就预见了自己这黯淡而又沉重的未来。自那以来的每一秒,愧疚和渴望两种情绪不断撕扯着他的灵魂。
一片寂静,周围人谁都没料想到何棠江会突然爆发,说出这么一番话。更没有人注意到,叶廷之的身影瑟缩了一下。
韩峥终于转身,大步走向何棠江,拉起他的衣领拽到自己面前,手掌隔着皮肤也能感受到何棠江滚烫火热的心脏。那心脏因为热烈的情绪,正砰砰砰跳着。
“你站在这里,心脏在为它跳动,这就是原因。没有人会觉得呼吸是错,没有人会觉得心跳是错,登山对我们而言就好比呼吸与心跳。”韩峥顿了下,说,“如果你还觉得自己是个罪人,回去见你母亲。”
何棠江瞳孔收紧。
“去向她坦白。”
作者有话说:
感谢猫尾巴草的地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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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没有向母亲坦白之前,糖浆是不可能去极限登山的,更不可能像韩峥一样去倾吐自己热爱攀登的情绪。
本来决定在尼泊尔篇之后再向母亲坦白。
但糖浆说,不行,要快点,要告诉妈妈,我不能再背负着愧疚的灵魂去做我热爱的梦了。
是死是活就看后面几章了,希望大家能陪糖浆一起渡过。
第34章 你好
最令人怀念的地方, 永远是只存在于回忆中的旧景。
最令人怀念的人,永远是已经离开的人。
靠在车厢哐哐作响的窗上,脑海里突然冒出了不知在哪里看见的这两句话, 下意识就将其与自己的处境对比。
前者, 还能和家乡那些已经消失的老街、店铺对上;后者, 真的难以找到合适的代入对象。
外公外婆在我很小的时候就离世了, 我对他们唯一的印象只有老妈相册里的黑白照片。父亲那边的亲戚一直都没有来往,只是隐约听说在他上高中前他的父母就已经故去,是否还有兄弟姐妹就不知道了。
老妈、小舅,是我唯二的亲人,他们都在我身边,并有遥远到需要“怀念”的地步。
然而若认真地去想,还是能够想起一个人,是我只在照片上见过的笑得开怀的年轻女人。我见过两次, 一次是她高中毕业时的照片, 还有一次, 是我出生不久后的合照。
除这两张照片外, 我再也没有见过可以抛开一切展露出笑容的她,认真地说,我怀念那样的她, 希望能够见到那样的她。想到这里, 一团对自己的怒火猛然涌了上来,像被囚禁在铁牢里的困兽, 无处发泄!
“哐——!”
脑袋用力砸在动的车窗玻璃上。
“哐, 哐, 哐!”
我又用力用脑袋撞了几次窗, 十足像个精神不正常的病人。眼看隔壁座位的人起身似乎要去找乘警, 我才连忙抬起头对他解释。
“抱歉,有点低血压,只是清醒一下。”
这显然是个借口,但是只要有一个借口就足够了,对面的人显然也不想自找麻烦,又安份坐了下来,只是时不时用警惕的目光盯着我。
那眼神看得我觉得自己像个疯子,又怎么不是呢?或许这疯子唯一还剩下的理智就是不去打扰他人,在自己的世界里疯癫。
【去找她坦白。】
韩峥的一句话将我最后一点掩人耳目的畏惧撕碎了。我意识到,如果没有向老妈坦白一切,我永远无法真正踏上登山这条路。说什么要有足够实力之后再告诉她,其实只是出于自私。
我害怕面对老妈悲伤愤怒的眼神,害怕被她否定,害怕无法继续登山,就在背负着这些害怕的日子里,一日活得比一日更压抑,其实韩峥说的没错,我的确不知道自己明日想做什么。
因为我的明日,并不掌握在自己手里。
“前方到站靖南站,请下车的旅客提前准备,随身带好自己的行李。”
我背起背包,对着隔壁客套笑了一下。
“不好意思,我要下车了。”
“哦,哦,好。”坐在我隔壁座位穿着一件老旧夹克衫的大叔闻言让开了一些,就在我走过他身边的时候,听到他轻声说。
“小伙子,不要想不开,多找家人倾吐一下,没有什么事是解决不了的。”
我错愕地看向他,大叔眼神瑟缩了一下,随即又坚定地看向我。
“我都这把岁数了,一事无成还厚脸皮地活着。你还年轻呢。”
我不知道自己刚才的是以什么表情在用脑袋砸窗户,以至于让这位陌生人会担心我“想不开”。所以他刚才起身,不是因为嫌我吵而想去找乘警,而是担心我在自残?
不知是该感到好笑还是感动,我对大叔道了声谢,下了车。
车外就是靖南,我生活了十八年的家乡,这里连空气都充斥着熟悉的气息,带着陌生人不经意的关怀,我多少有了几分迈步向前的勇气。
靖南老铁路局小区十三栋二单元402室,一个往返了十八年的地址,也许是回家的时间还早,学生们没放学,大人们没下班,老人们还在社区活动中心打麻将。这一路来,我竟然一个熟悉的人都没有遇到,只有经过相邻的门扉时,里面会传来几声热情的犬吠。看来第一个知道我回来的,还是它们。
老妈当然不在家。我把背包丢回房间,看着几个月没回变得有些陌生的家,坐在沙发上发了会呆,然后决定打电话给小舅。在向老妈坦白前,我还是想要向小舅询问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