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还用封吗,这不是显而易见的事实吗。”
贺宣换好针头准备继续打雾了, 纹身机又“嗡嗡”地响了起来, 林羽赫适时地闭上了嘴, 纹身室顿时安静了。
贺宣不是非得在安静的工作环境中才能专心干活, 他只是不喜欢纹身的时候有人跟他说话。他低着头打雾, 说了一句:“你们聊你们的。”
林羽赫盯着他打雾的那块皮肤,拧着眉问客人:“疼吗?”
“我不疼。每个人的痛感不一样。”客人问他,“你也要纹身?”
“啊。”
“怕疼?”
“那肯定是有点怕的啊。”
“没事儿,疼一会儿你就适应了。”
林羽赫听这纹身机的嗡嗡声还是不由得心颤:“适应不了吧……这声音听得我心抖。”
客人淡然一笑:“适应不了就疼着呗。”
贺宣坐在那儿往蝴蝶的边沿上戳色料,只是略微低着头,眼睛就被浓密的睫毛完全遮挡住了。他给人纹身时的状态跟弹钢琴的时候很像,都很沉浸,很自在。
贺宣忽然抬了下眼皮,朝旁边侧了侧脸:“那边有椅子,别老站着。”
林羽赫立马拉了两张椅子过来。贺宣这几分钟说的话比刚才几小时加起来的都多,客人看出了点猫腻,笑着说:“你俩怎么不早点来,我还能听贺老师多说几句话。”
林羽赫也注意到了这人胳膊上的疤痕,心下感叹贺宣这本事是真牛,这么多道明显的伤痕他愣是看了好几眼才瞧出来。
向边庭又看了一眼这人手臂上的纹身——这两只蝴蝶纹得真的很传神,不是那种写实的画风,颜色渐变的层次自然又飘逸,像是从最深的那道伤口中飞出了两只蝴蝶。
贺宣没多久就收尾了,刚抹掉客人胳膊上的清洁液,程妤就拿着相机进来了,笑眯眯地问:“我拍张照,行不?”
客人胳膊一伸:“拍吧。”
“谢谢啦。”程妤让客人站到了光线比较好的位置,找好角度拍了几张照。
拍完照后贺宣扯了一段保鲜膜包在了他小臂上:“回去之后忌口,最好别吃辛辣的东西,也别喝酒。”
客人点头应着:“保鲜膜什么时候能摘?”
“两三个小时,揭了之后用清水洗一下就行,别抹其他东西。”
“行的,辛苦了,贺老师。”客人抬了抬胳膊稍微活动了一下,“胳膊都快僵了。”
林羽赫笑道:“你不是不怕疼么。”
客人笑了笑:“我这是累的,不是疼的。”
他穿着高跟鞋,站起来跟向边庭差不多高。虽然嗓音有些粗哑,但这人的长相是偏俊朗型的,三十出头岁的模样,化妆不突兀,骨架也没一般男生大,一身女性装扮并不违和。
向边庭和林羽赫走去了外面,客人在屋里跟贺宣说话。
“谢了,贺老师。”客人冲贺宣笑了笑,“说再多都是虚的,只能说效果太好了。”
“你觉得行就行。”
他低头看了看胳膊上的蝴蝶:“这个设计理念我也很喜欢……希望我能从痛苦中飞出来吧。”
贺宣小外甥还坐在沙发那儿拼乐高,他们进去这么久,他已经拼了不少。
林羽赫笑着说:“厉害啊,拼得还挺快。”
小孩儿一脸茫然地盯着他。
贺宣和客人从屋里出来了,小外甥看见他立马放下手里的零件跑了过去,仰头对他说了几句俄语。
林羽赫转头问向边庭:“他这说的是俄语吗?”
向边庭点了点头。
“贺老师是中俄混血啊?”
向边庭又点了点头。
“混得还真帅啊。”林羽赫说,“感觉比那些纯白人帅多了。”
那位客人临走前还过来打了声招呼,看起来很自信明媚的一个人,向边庭实在无法想象这样的人会在自己身上留下这么多道伤口。
等人走后,林羽赫才小声对向边庭说:“我感觉他穿女装完全没有违和感,这咋回事,看着还挺顺眼的。”
向边庭笑了声:“因为你心理上能接受,而且人家穿得本来就挺好看的。”
向边庭看到贺宣搂着他小外甥的后脑勺,带他往卫生间的方向走。他的手掌几乎兜住了小孩儿的整个脑袋。
“他这是特殊爱好么?还是要参加化妆舞会啊。”
“应该没人会刚纹完身去参加化妆舞会吧。”向边庭说。
“感觉他看着还挺开朗的,怎么会……割腕啊。”林羽赫声音很轻。
贺宣带他小外甥从卫生间里走了出来,从柜台抽了张纸给他擦了擦手上的水,林羽赫忽然笑得一脸慈祥:“贺老师带娃还挺萌的哈。”
贺宣给小外甥擦完手,下一秒就把小孩儿抱了起来,直接抱着他外甥走到了沙发这儿,把小孩儿往沙发上一放。
“舅舅,你好了吗?陪我玩可以吗?”小外甥仰着头问他。
“你自己玩。”
小外甥噘了噘嘴,他在别人面前挺高冷的,在贺宣面前会撒娇。贺宣不跟他玩,他就一个人默默挪到了一边,小大人似的,双手抱胸坐在沙发角落里,一脸深沉。
向边庭忍不住笑了一声,林羽赫也笑了:“他这是怎么了,贺老师?”
“跟我生气了。”贺宣捏了捏他外甥的脸蛋,转头问林羽赫:“想约个什么样的图?”
话题转得太快,林羽赫差点没反应过来:“有鲸鱼和星空这两个元素就好了,我想要那种自由自在的感觉,不受拘束的那种,风格的话最好是偏小清新一点。”
“打算纹哪?”
“右肩。”
“能接受多大的图?”
林羽赫拧过身子比划了一下:“大概这么大吧。”
贺宣嗯了声:“我知道了,晚点先画个图给你看。”
“贺老师,我现在约今年还能纹得上吗?”
“到时候看图吧,图不复杂可以给你插队。”
“我操。”林羽赫一脸震惊,“真的啊?”
贺宣点了点头。小清新风格的图一般不会太复杂,又是纹在后肩上的,图案也不大,这种对他来说都是小图,随便抽一个下午的时间就能纹完。
林羽赫还是有点眼力见儿的,知道向边庭跟贺宣关系不错,心想贺宣愿意开后门估计就是看向边庭的面子。他笑着问贺宣:“我是不是沾了庭庭的光了啊,贺老师?”
贺宣也没藏着掖着:“是。”
向边庭闻言看了他一眼。贺宣若无其事地把一旁的外甥抱了起来,抱在怀里揉了揉他的脑袋:“你爸马上来接你。”
林羽赫去窗口接了个电话,贺宣抱着小外甥在沙发上坐了下来,坐得离向边庭不远。
小外甥坐在贺宣腿上,对向边庭说了句俄语。
“贺老师,他说什么?”
“他问你的蛇在哪里。”
“还惦记着呢,他胆子还真大。”向边庭笑了下,“蛇在家里睡觉。”
贺宣把后面半句话翻译给他外甥听,小孩儿略显失望。
门外传来敲门声,刚走的那位客人又回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