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就问陈焰：“小焰等了哥哥多久？”
陈焰说：“很久。”
他那时候也试图锻炼陈焰让陈焰多说一些话，就问：“很久是多久？”
陈焰想了想，又说：“等哥哥回家那么久。”
陈豫一下子把陈焰的手攥得更紧，后来又把陈焰抱起来，他说：“那怎么没生哥哥的气？”
“老师说哥哥会来的。”
但老师打的电话陈豫都没接到，他手机没电了，也是从这天起，陈豫再也不会让自己的手机没电到关机。
按陈焰的性格，他一定是盯着老师打电话的，可那么多个电话陈豫都没接，老师说哥哥会来的陈焰也信。
陈豫又问：“要是没来呢？”
陈焰就不说话了，手指揪着手指，嘴角耷拉下去，陈豫意识到自己说错话了，赶紧说不会的，哥哥乱说的，哥哥会来的。
但陈焰还是不说话，他本来就不爱说话，这晚更是连声都不出了，陈豫和他说话他也不理，陈豫又不会哄人，许欢教他的那个他已经不再用了，只好先把人哄睡着了，想着睡一觉醒来还生气再解释吧。
结果半夜就发现小焰在哭，趴在他背上，脸贴着他，他后背湿了一大片，也不知道小焰哭了多久，吸着鼻子哭得发抖，陈豫翻身去哄他，叫他小崽，他才开口问陈豫：“哥哥是、不想来接我了吗？”
“没有啊……”陈豫心疼地拍拍小焰的背，“哥哥今天在家里睡觉，睡过头了，没接到老师电话呢。以后不会了。”
陈焰没有告诉陈豫，放学后那些小孩一个个都被爸妈接走了，就他一个人孤零零地站在门口等，最后一个离开的小孩对他说：“你没有爸爸妈妈，现在连你哥哥也不要你啦。”
他那时候真的很难过，可他的眼泪是不给别人流的，他的眼泪是只给哥哥流的，所以他绷着一张小脸倔声说：“不是！”
但是当老师打过去的电话都是无人接听后，陈焰真的感觉自己被抛弃了，他一双眼睛里盈满了眼泪也没有流，直到看到哥哥从远处跑过来，他才把眼泪忍回去，装作什么也没发生，接过陈豫递到他手里的糖。
那天晚上陈豫抱着陈焰说：“哥哥知道错了。”
真的知道错了吗？可真的感觉到过被抛弃的陈焰需要证明。
于是陈焰开始不断重复开启证明他哥哥不会再抛弃他的游戏。
“如果我说我是灾星，是我克死了爸妈，是我让你活得这么辛苦，哥，你会怎么想？”
陈焰从陈豫怀里爬起来，他仍然是一脸的眼泪，神情倔强，就像当初面对那个小孩一样，只是他当时忍住的眼泪，现在终于流给他哥了。
陈豫的难过突然变得十分强烈，在他开口前，陈焰又说：“周茉说的难听的话，我一直在对你说，你也一直在对我说。我说你恨我，你不想要我，你说你剥夺了我的人生，说如果有爸妈我就不会这样，这些都是。”
“小时候你忘了来接我，是真的知道错了吗？”
陈焰眨眨眼，豆大的泪珠就往下流，他的眼睛曾盈满过装不下的眼泪，现在却连一颗泪珠也装不下。
“你撒谎！”
陈焰大声喊，他突然一把扯下了手腕上的佛珠，举到陈豫面前，他抖着，哭着。
他推翻一切，势必要将这场游戏重启，要再来一遍，要陈豫继续证明不会再抛弃他。
“你不信这个是吗？那我现在，我发誓，用我自己，来换你的未来，要我不得好死，来换你前程似锦，飞黄腾达，再也不用被我这个累赘拖累！”
陈焰紧攥着那串佛珠，用尽全身力气，一字一句步步紧逼，直至最后他甚至要发不出声音：“我发誓！”
然后他用力抓住陈豫的手，要把那串佛珠往陈豫的手上戴，陈豫受惊般想缩回手，却完全挣不开他。
陈豫此时似乎十分害怕那串佛珠，神情恐慌得犹如面对着世间最恶毒的诅咒，他奋力想要将陈焰推开，喉咙却像被人劈裂，喊不出声音。就在那串佛珠即将圈住他手腕的下一秒，他那声小焰才终于喊出口。
伴随着这声小焰同时响起的，是一阵珠子落地的声音，清脆无比，穿透了陈豫的整个身体。
陈豫将那串佛珠扯断了。
他僵住动作，木然地看向地上滚落的珠子，仿佛被奋力扯断的是他。
陈焰却笑了，笑得浑身发抖，他还是那样，并不收敛他的恶劣与乖张，他就是要陈豫痛苦。
“哥，珠子断了，誓言就破了，你还怕什么？”
他随手抓起一颗佛珠，放进陈豫的手里。
“但是哥给我求的平安也破了，哥，是你亲手扯断的，我以后都不可能平安了。”
陈豫颤抖的手被握住，诅咒还没结束：“开过光也没有用了，是你亲手扯断了，你没有别的办法了，你只能用你自己来换，你只能一直待在我身边，来保证我会平安。”
他靠到陈豫的耳边：“否则，我就会一直生病，我会……”
“不、得、好、死。”
陈豫瞳孔猛缩，他一把推倒陈焰，又紧紧捂住陈焰的嘴，阻止陈焰再继续说下去，他想说话，却像发病一样狼狈地不停喘着气，陈焰还在笑，眼睛弯着，流出很多眼泪。
“你……”
陈豫发着抖：“你……”
陈焰在他手下渐渐窒息，却不挣扎不抵抗，甚至闭上双眼，要这样死在他手里。陈豫被烫伤似的甩开手，又攥住陈焰的衣领把他提起来。
“你是不是要逼死我！”
陈焰伸手去抓他的手腕，亲昵地蹭了蹭，又去摸他几近抽搐的脸，湿润的眼睫。
“哥，你想死也死不了，你死了，那我就一定不能平安了。”
“你还要我把那几个字再说一遍吗，哥？”
“好……”
“你给我闭嘴！”
陈豫将他狠狠摔在地上，他脑袋磕在地板上砰的一声闷响，痛得发晕，还在笑。
“哥……你知道错了吗？”
作者有话说：
诶呀发誓那段特别特别爽🤏
第22章 恐惧
【他要他哥比畏惧生，更畏惧死去。】
陈焰本想用一个吻来安抚这场仿佛要撕裂所有的争执。
可是他忽然从陈豫的那句我爱你察觉到他哥内心深处的懦弱和爱，他不要这样的。他不要他哥可以献祭所有的爱，他不要他哥永远在敛藏的爱，他不要他哥毫不坚定的爱。
他绝不接受再次被抛弃。
像陈豫这样的人，即使现在答应他，将来有一天他抵达了人生的节点，他遇到了陈豫认为最好的人，陈豫就会抛弃他，以所谓的为他好来替他做出决定，要他走向最好的人生。
他不要这样的。
他只要他哥。
陈焰要以自己为代价，这是他拥有的最大的筹码，是威胁陈豫最有效的把柄，他以自己为诅咒，逼迫陈豫永远留在他身边，永远向他证明自己不会抛弃他。
这是生死之间，陈焰唯一所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