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乡下当半仙的日子(150)
他可是土生土长的六里镇芭蕉村人!
潘垚点头,“恩,我爸爸就是芭蕉村的潘金,你认得不?”
说着话,她将手中的龙形灯往方怀舟面前晃了晃,“喏,好看吧,我爸爸做的!”
方怀舟看着潘垚这自豪模样,还有些恍惚。
爸爸?
为什么小仙人的爸爸会是芭蕉村的人?
还是潘金?
方怀舟自然认得潘金,他大哥方怀同也是龙舟厂的。
“不对啊。”方怀舟似是想起了什么,急着就道,“我之前回过芭蕉村,我记得金大哥家没有小孩的。”
起码不是潘垚这般年纪和身高的小孩。
潘垚偷偷笑了笑,又想到平常时候,潘金老是念叨自己的身体不够好,这才让潘垚跑错了路,去别人家待了几年,受苦又受罪,心疼得他哟,一说就想掉眼泪。
“唔,之前时候,我在别人家寄养了几年。”
潘垚随口应了一句,在方怀舟还要继续说话时,开口说了一声,“到了。”
方怀舟回过头,视线落在这一处的宅子,目光怔怔。
这里是他的家啊。
一别两年,房子仍然是他背着行李离开时候的模样,瓦片做顶,发黑木头的墙,有些地方糊着黄土,四四方方。
一时间,方怀舟脚步停住,有些不敢靠近了。
潘垚明白,这便是近乡情怯。
“咳咳。”里头传来一声女娃娃咳嗽的声音,声音细细又稚嫩,像风中摇曳的一朵小花。
方怀舟一下便紧张了,“这,这是……”是他那小闺女吗?
似乎是印证着方怀舟的猜想,屋子里头,方怀舟的大儿子陈书浩听到动静,揉了揉惺忪的眼睛,嘴里喊着妹妹,爬下床给小姑娘倒了杯温水。
明明才八九岁模样,他却十分的懂事。
一边让小姑娘喝水,一边轻声安慰。
“伯伯今儿带了白米来了,别怕,明儿哥哥给你熬米粥,咱们喝些米粥汤,再吃点药,小妹你就能好了。”
“哥哥——”小姑娘依恋的靠着哥哥那并不宽阔的胸膛。
两个小家伙就像小兽一样,相互依靠,相互依偎。
外头,方怀舟脸上淌着血泪。
物是人非,这大概就是戏曲里唱的物是人非吧。
初听只道是戏中曲,再看已是戏中人。
芳子呢?他孩子的妈妈呢?方怀舟张了张嘴,想要问妻子,想到什么,眼神又黯淡了下来。
不怪她,一个女人带着两个孩子,确实难过。
……
“哥哥,外头有人在瞧着我,我怕。”这时,女娃娃稚嫩的声音又起。
陈知落瞅了一眼窗户外头,心里怕了怕,又往哥哥陈书浩怀里躲了躲,只后脑勺对着窗户外头。
潘垚有些意外,看了看方怀舟,又透过窗户缝隙,看里头的小娃娃。
“小妹,小妹她瞧得到我?”方怀舟难以置信了。
潘垚思忖,“小娃娃眼睛明,有时是能瞧到阴物。”
人死为鬼,鬼走轮回则为人,年幼时候,身体里还残留胎息,那是先天之炁,所以,小孩子的眼睛黑多白少,六感敏觉,有时候能瞧到大人瞧不到的东西。
那边,听到小丫头能瞧到,方怀舟怕吓到孩子,这下是不敢再哭了,胡乱的抬袖去擦脸。
隔壁的木门“吱呀”一声打开,原来是孩子的姑姑听到动静,披了件外裳,不放心的过来查看。
“这是怎么了?又咳得厉害?”
陈品兰从陈书浩那儿接过小姑娘,不放心的贴了贴额头,见没有发烫,这才放心一些。
“姑姑明天再带你去卫生院看看,老是咳可不行。”
“姑姑,我不咳了。”陈知落摇了摇头,声音细细,仗着有大人在,她又探头看了看窗户外头,突然道。
“姑姑,是爸爸,爸爸回来看我了。”
潘垚侧头看方怀舟。
这会儿,他收敛了一身鬼炁,让自己青白的脸正常一些,陈知落见过方怀舟的照片,自然认得方怀舟的模样。
那是方怀舟唯一的照片,一张黑白的结婚照。
那时的方怀舟自然比现在稚气,不过,这时候的人肚子里少油水,吃的又是粗粮,面相都瘦,就算是过了十年,那模样也是没怎么变的。
顶多就是苍老了一些,疲惫了一些,黑了一些罢了。
不像以后,烧烤炸鸡一吃,隔个一年半载的再见,好朋友你觑觑我,我瞧瞧你,面上笑呵呵,背地里谁不感慨地说上一句,岁月是把杀猪刀啊。
……
“谁?”陈品兰惊了惊。
“是爸爸呀。”陈知落指着窗户外头,“爸爸在外头。”
陈品兰只觉得一阵凉风透过窗户缝隙吹了进来,被小丫头这么一说,她心中发毛,还真觉得有人在看自己这边,凉飕飕的。
陈品兰将孩子抱紧了些,看向四周,犹豫了下,有些艰难的开口。
“哥?”
“你是回来看孩子吗?”
“你放心,姐是又嫁了,我还在家里,侄子和侄女儿,我都会照顾好,大哥有时也会带了米面和钱过来看孩子。”
潘垚知道,她口中的大哥,那是她芭蕉村的方伯伯,方怀舟的哥哥方怀同。
不管是真的有回魂,还是小孩子说了胡话,陈品兰认真地絮叨了几句,最后,她鼻头酸涩,眼睛潮湿,哽了哽,忍住泪意,又道。
“人鬼有别,阴气伤人,小妹眼睛明,浩子也还小……哥,你瞧过后就走吧,别牵挂家里了。”
陈品兰又说了一会儿,都是在保证,自己一定会照顾好孩子,好好地养他们长大。
过了一会儿,陈品兰怀里的小丫头仰了仰头,只见淡淡月色下,她的眼睛很亮,黑多白少,显得幽深又静谧。
“姑姑,爸爸他们走了。”
“走了啊。”陈品兰揽着孩子,目光看向窗户外头,有些怔楞,没有注意到小姑娘说的不是他,而是他们。
过了好一会儿,陈品兰长长叹了一口气。
“走了吧,走了也好。”
……
另一边,潘垚和方怀舟走在一道,见他低着头,丧了心气又惶惶不知如何是好的模样,想了想,指着他们家的土墙,道。
“怀舟叔,你看,这儿生了草,我估摸着,应该是之前秋日时候,风吹着种子,落在了你家的这土墙上,熬过了冬日,春天来了,它便发芽生根了。”
方怀舟顺着潘垚手指的方向看去。
果然,在自家木柴房的墙壁上,那儿糊着黄泥,只是用来保暖的薄薄一层,这会儿,上头却有一道新绿。
只见枝叶嫩嫩的,细细的,夜风吹来,微微晃动。
那是村子里常见的野草,大家都叫它狗牙根,杆细而坚韧,在河岸边,在荒地里……时常能见到它。
哪里想到,在自己家这糊墙壁的黄土上,如此贫瘠的地方,它也能长出来。
这时,潘垚继续道。
“你家现在是困难了一些,不过,只要熬过了冬,自然生根发芽,就像这狗牙根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