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乡下当半仙的日子(515)
“水里好像有东西。”
话落,龙形灯出现在水底,只见龙头气势威风赫赫,龙口衔一口龙珠,本该是光彩耀耀的一盏灯,不知是因为水底的原因,亦或是旁的炁息影响,龙口处的光亮并不是很充足,只照亮了方寸之地。
可这方寸之地也够了。
是一个人。
准确的说是一个死人。
只见他就浮在水中,犹如站着一般,两只手也垂在两边,头微微地有些耷拉,潘垚瞧到的就是他的脑瓜顶。
是个成年男子,他穿一身古时的衣裳,梳着高髻,上头用一根青色的布条缠绕,衣裳也是同色的,右衽上一道白,裤脚和袖脚处都有扎带,颇为干练模样。
“哎呀我的妈呀!”潘垚吓了好一跳,往玉镜府君旁边一跳。
死人不可怕,突如其来的死人才可怕。
尤其是穿着一身不知多久年月,头微微低着,好似下一刻就要抬起头的死人。
到时,他要是睁开眼睛,里头只有眼白没有眼仁,再龇牙一笑,对自己这来客打招呼可怎么办?
那才瘆人。
潘垚:“不用客气,我自己逛逛就成……你继续睡,继续睡,不用你招待哈。”
玉镜府君听着小姑娘碎碎念的嘀咕,觉得她可爱极了。
他将潘垚往身后一护,接过灯往前一探,宽袖一动,水炁托着面前人的下巴,将他闭着眼睛的脑袋支起,朦胧灯光将模样照亮。
瞧清面容,玉镜府君的眼里有震惊。
“……是三宝。”
潘垚探头,“府君认识呀。”
才说完,潘垚就想拍自己嘴巴了。
她真是被吓着了,都开始问啰嗦话了,既然是七星宫旧址,里头的人便也是旧人,玉镜府君出自七星宫,自然认得。
果然,就见玉镜府君点了点头,“是,三宝是俗家弟子,那时人间皇权更迭,他父族是一处藩王,为保香火,托了故人送他入了七星宫,因为没有修行的资质,师父便做了主,领他在七星宫做一份闲差。”
潘垚惊奇,这一身青衣简简单单,朴朴素素,穿得就像家丁一样的人,竟然还是藩王家的孩子?
人不可貌相啊。
这七星宫就跟古代的京城一样,那话怎么说来着,掉下一块砖,砸的都是皇亲国戚。
玉镜府君叹息一声,“世乱,人命如草芥,得一份安宁和庇护不易。寻常人没有修行资质,宫门不开。”
“府君认得的这位——”潘垚发现了奇怪的地方,上下打量了面前这具尸体,“那得有千年了吧。”
“可这么久了,这叫三宝的人,他的尸体搁水里竟然还这样的栩栩如生,都没有泡白呢。”
便是她,要是在身体在水里泡久了,手上都得起白褶子,这叫细胞的渗透作用。
不科学不科学。
……
“不止三宝,他们也是如此。”玉镜府君提着灯,往周围一探。
潘垚顺着朦胧的光亮瞧了过去,这一看,顿觉毛骨悚然。
只见这一深度的水里,周围密密麻麻的都是尸骨,栩栩如生,他们穿着旧时的衣服,有寻常布衣,也有书生服,更有绫罗绸缎……
男女老少,应有尽有。
此刻,他们都悬浮在水里,像是站着一样,两手垂在腿边,水流轻轻地拂动他们的衣裳,很静。
倏忽地,有人将脑袋抬起,凝结了冰晶的睫毛微动,细微,但是在这一片寂静中却显眼。
就像碰到了多米勒骨牌一样,一人睁开眼睛,紧接着,其他的人也缓缓睁开了眼睛。
眼一睁,里头是白眼仁。
空洞,无神,诡谲。
潘垚:……
真是怕啥来啥,她刚刚就不该瞎想!
这下好了,他们都来招待她了。
热情地款待。
……
第229章
潘垚瞧到, 就如河边捞尸人的行话一样,男死脸朝下,女死脸朝上, 这些尸体之中,男子的头微微朝下,而女子的脑袋微微后仰。
这会儿, 他们睁开了眼睛, 两个大眼睛只有白眼仁, 流水将他们的衣裳拂动,缓缓地,他们也好像在游动, 身子却直挺挺, 两只手垂在腿边。
潘垚戒备。
盯了好一会儿, 发现他们只是睁着眼睛瞧自己, 倒是没有别的动作,她微微松了口气。
“府君,他们好像没瞧到咱们。”不自觉地,潘垚的声音低了几分, 踮着脚尖,凑到玉镜府君耳朵边,眼睛仍戒备地环顾过四周。
才说完这话,还不待玉镜府君应话, 就见最开始睁眼的那一个尸体动了。
只见他脑袋一扭,僵僵着脖子朝潘垚这边瞧来。
紧随其后, 水里悬浮的其他尸体也扭了扭脖子,朝这边看来,有一些背朝后的, 像是得了什么令一般,转过了身。
潘垚一窒。
怎么回事,她的嘴巴今儿是开光了么?
不单单嘴巴,就是脑袋里都不能胡思乱想。
潘垚悄悄地往玉镜府君旁边一挪,扯着他垂坠的袖袍将自己一藏。
说实话,要不是旁边有人,瞧着这湖底的阵仗,她一准儿跑路,不带半分犹豫。
与此同时,想着世代居住在此处的赊刀一族,潘垚深表同情。
这井水……
不能想不能想,一想她就想到了山村老尸。
“别怕,他们瞧的不是你。”玉镜府君的声音响起。
潘垚瞧去,还真不是瞧着自己,只是瞧着自己这边的方向。
只因为他们的眼睛只有白眼仁,没有瞳孔,她瞧不清他们聚焦的视线,这才以为他们盯着的是自己。
潘垚呼一口气,虚惊一场。
只见这些人动了。
流水微微波动,将他们的衣裳拂动,也将他们的身形推动。
要不是两只脚绷得直直的,没有迈步的动作,旁人瞧了,定会以为他们是活着的人,此时正闲庭信步地在水中走动,衣裳的飘动,也只是清风抚乱。
一个个穿着古时衣裳,或男或女,或老或少的尸体随着水流方向往下,从潘垚和玉镜府君的身边擦身而过,两人甚至能感受到那股冻骨的幽冷。
潘垚转身看着走远的尸群,手中还拽着玉镜府君的袖袍,一时有些犹豫。
是跟上好呢?
还是不跟上好呢?
玉镜府君瞧出了她的犹豫,道,“要不,我们先回去?”
“都到这儿,怎么能回去?”潘垚自己能打退堂鼓,听不得别人打退堂鼓,当即瞪眼,出言反驳。
只听玉镜府君笑了一声,视线落在潘垚的手中,目露揶揄,“当真?”
潘垚低头一看,赶紧将袖袍丢了丢。
此地无银三百两,她伸手抚了抚上头并不存在的褶子,犟嘴道。
“当然是真,我可不是怕,就是、就是刚刚乌泱泱来了这么些不人不鬼的东西,我怕咱们走丢了,这才拉着你……对,这儿又这么暗,咱们又只有一盏灯。”
潘垚越说,越是理直气壮。
对呀,她就是担心走丢了。
不就是水里会动的尸体么,她小大仙见多识广,有啥好害怕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