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乡下当半仙的日子(541)
“那天后,她回了清平宫,又在宫门前的玉兰树下跪了许久,求小姐怜惜她孤苦,过往种种,是她冬风糊涂,人妖殊途,小狐更是孽障……”
“小姐在梳妆台上梳着发,握着玉梳的手都顿了顿,面上有惊讶的神情……我们谁也没想到,冬风竟然舍得和那狐妖断了,更是决绝到这般地步。”般若喟叹了一声。
“后来,小姐轻笑了声,道她倒是个知情知趣的。”
……
就这样,冬风还留在了清平宫,虽然不再做抬轿的四婢之一,可扫洒伺花,洗衣奉茶……她仍然是清平宫中的一人,甚至是亲近的宫婢。
有时出行的人不凑手了,她也会轮值抬轿。
“她当真心如止水,尽心尽责。”
说到这话,般若面上有世事愚人的无奈。
……
钰灵稀奇了一段时日,注意了一段日子,见她本本分分,撇了撇嘴,将玉梳往匣子中一丢,嗤声道,“无趣!”
自那后,钰灵都不在意冬风。
……
清平宫。
潘垚瞧着冬风的背影,只见她穿着一身青衣,黑发梳成了朝云近香髻,捧着那沾了血的笔往前去了。
因为低头,她露出细细的脖颈,背影脆弱,也有一股萧瑟的沉默,死寂死寂。
白玉为砖的地上,那一抹血迹也已经被冬风擦净。
潘垚瞧着那一处,手抚过腕间成盘龙木镯子的灯笼。
在里头,小狐鬼和蓬头鬼娃娃在另一方天地,一狐鬼一上床鬼,两鬼皆闹着要骑那只大公鸡,直把花羽的大公鸡闹得到处乱飞,油光水亮的细毛都掉了好一些。
这会儿,大公鸡气急反怒,正反过来追着两鬼啄,咯咯咯乱叫,气势凶悍异常。
蝴蝶震了震翅膀,于高处落叶上停靠,不理睬这两鬼一公鸡。
瞅着这玩得不知愁滋味的小狐鬼,潘垚心道,这样也好。
如今她隐了身份,倒是不好寻上冬风,也不好和她说小狐鬼的事。
特别是听了般若的话后,潘垚也担心,要是冬风和钰灵透了口风,那她可怎么办?
她还得寻府君呢!
可不敢露出马脚!
潘垚瞧着那已经远去的背影,心中暗道。
等她寻到了府君,将府君带出了这七星宫,她一准儿给小狐阿娘捎信。
要是小狐的阿娘愿意,她也能让小狐鬼和它阿娘见一见,了了小狐鬼的心愿。
……
潘垚又瞧了瞧那清平宫外的那一株白玉兰,瞧着那一树的花苞,她的眼里有焦急之色。
“好饭不怕晚,不急不急,这事儿急不来。”
呼气吸气,潘垚修着心窍,嘀嘀咕咕地宽慰自己,按捺住了这一份着急。
如此又过了两日,确定妙清道人闭了关,潘垚这才寻到了鬼影山。
……
夜黑风高时,正是杀人放火天。
潘垚到鬼影山的时候,正是月上中天,夜深人静之时。
悬崖往下,一路有迷雾重重,等入了崖底,此处豁然开朗。
潘垚往周围瞧去,目露诧异。
鬼影山的周围竟是一处湖泊?
只见岸边有树影重重,月色倒影湖中,因为那水色,就像是一弯碧绿纯净的月牙静卧在这水中。
湖光水色,湖面氤氲着如雾如岚的水炁。
还不待潘垚诧异这一处禁忌之地有这般好景色,只听山谷深处有一阵怪风席卷而来。
刹那之间,犹如天地变色一般,只听风呼啸着野鬼妖邪哭嚎的调子,吹皱了湖面,两岸边的树影被摇晃,犹如万千鬼手在招摇。
那一轮月色破碎了去,湖面翻动。
一刹那间,潘垚瞧到水面上浮起了一张张脸,苍白、死寂、诡谲……水下有鬼影游动,他们大张着嘴,有血雾血煞一般的烟气吐出。
万千血煞血雾被牵引,犹如一团团铁线虫一样朝湖底深处扎去,细细密密,绵延不绝。
潘垚惊得不行。
在湖底!
府君在湖底!
只须臾的功夫,潘垚联想起了妙清道人在清平宫拂手而现的水幕,当下便知,他口中的以一城血气和尸气做引是何意了。
“疯子!真是疯子!”
潘垚喃喃,有些失神地踩着河边的碎石和沙砾。
她走近了这一处的湖泊。
山峦的倒影映在水面上,风摇着树,影子在水面上肆掠地挥动,而水下,数以千计万计的尸体掩藏在其中。
他们张开了眼睛,白白的瞳孔遍布整个眼眶,骇人可怖……
足尖触及湖泊水炁,有阴深死气缠上。
这一刻,潘垚心中没有惧,只有震惊、难以置信……还有伤怀。
这便是千年后,灌湖村底下那一湖的死尸么?
原来,他们竟是如此来的……
只因妙清道人为了自己的一个私欲,为了闺女能如常人一样走路不瘸腿,余骸骨的儿子能重塑肉胎,他就生生要将府君造成邪神,筹谋那诛杀邪神的一份功德?
他害了谢予安,更害了一城无辜的百姓。
他们、他们也同样有儿有女,有父有母啊。
和他妙清一样!
同样是有血有肉,有亲有眷,凭什么他们便是蝼蚁?
“我该怎么做?”潘垚蹲地,和湖底一睁眼的尸体对上眼。
她没有怕,只是难受。
她该怎么做才能救府君?
才能镇了这妙清道人,替这一城的人报仇?
潘垚心乱得很。
她很怕自己做不到。
毕竟,此时的她一丁半点儿的头绪也没有。
……
这时,远处的风声有些许不同,潘垚警觉,身形一晃,如风似光地落入鬼影山的湖泊之中,藏于这遍布尸体的水中。
她于水中朝这血雾瞧去,将它们的轨迹瞧得更清晰了。
果然,这水雾是通往水底深处,想来,那儿另有一处秘地,所以水幕之中才能瞧到那崖壁湿润,有水炁氤氲凝聚。
……
于水中往外瞧,潘垚瞧到,来这一处的正是钰灵。
只听风吹得轿子的珠帘叮叮脆响,有香风阵阵袭来,钰灵坐在那火红鎏金的轿子里。
月色和红光辉映,将她柔美清冷的脸照亮,伴着着鲜花仙乐,她有如天上仙落。
钰灵半撑手于下巴处,视线随意一瞥湖面,语气有几分慵懒。
“阿爹就是太过小心,在我七星宫内,还能有什么异动不成。”
话才落地,就有一股风炁起。
只见风绕着火红鎏金的轿子卷了一圈,一刹那间,抬轿的四人昏厥了过去,于半空之中往下坠去。
失去了抬轿人,轿子也急速地坠地。
“不好!”钰灵急急道了一声,手重重往火红鎏金的轿子轿厢边一撑。
一刹那间,火红鎏金的轿子在半空中旋转,轿子顶上那一颗大宝石迸出强光,犹如屏障和护盾一般,护着这轿子落地。
“什么人!”钰灵气急,一扯身后的披帛,从轿子中走出。
因为方才这一场的意外,她风鬟雾鬓的发散了一些,碎发垂于有几分丰腴的肩部,眼睛簇着被挑衅的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