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帝王之母(穿书)(130)

收买几个匠人并不算难事,连钺总不会时时盯着,至于他事后也未能发觉,那便是真糊涂了。

愁容悄悄爬上紫玉面颊,“照这样说来,岂非真的无可挽回了?”

也许还是有挽回余地的,前提是皇帝愿意见她。连乔望着镜中沉静面容,哪怕脸上胖了些,她还是很美,要是皇帝愿意听她诉说衷肠,或许她有法子打动他,劝他对连家网开一面。

但是现在皇帝分明不愿意与她相见,未免妇人之言扰乱心神,还特意让侍卫将她看守起来。已经做到这种程度,连乔还如何有回天之力?

紫玉叹道:“娘娘有皇子虽然不打紧,可宫中女子与母家势力往往休戚相关,那杨贤妃与宋美人便是榜样,若娘家败落,自己也再难抬起头来。”

连乔何尝不知道这个道理,但忧心也是无益。也许皇帝从此再不愿见她,那她就注定成为一个失败者。

她慢慢将一支步摇自髻上拔下,“本宫累了,扶本宫躺下吧。”

这样精心的装饰本是为了皇帝,皇帝却没能亲自瞧上一眼。弃捐箧笥中,恩情中道绝,紫玉只觉心内微凉,忙为她盖好衣被。

想到那两个宫女的轻率,紫玉又有些怨意,“早知难以挽回,娘娘还不如不知道为好,现在为了这件事忧心如焚,岂不耽搁了娘娘安胎?”

“兴许旁人要的正是如此呢!”连乔看着描金绣凤的帐顶,轻轻说道,“本宫的娘家势败,若本宫再没了孩子,该是多令人雀跃的一件事。”

不知宫外她的哪些仇敌,此时该是什么模样?

*

相比较怡元殿的冷寂,此时的长乐宫显得热闹许多。众人见连昭仪多日不曾来请安,便知传言不假——连家果然发生了变故。

穆氏看着座下的孙淑妃,温声道:“听闻这回是淑妃之父带头检举的承恩侯,孙大人果然为秉公之人。”

孙淑妃可不管话里带不带讽刺,傲然挺起下巴,“连氏数罪并犯,早已为民心所不容,臣妾的父亲只要主持公道。”

的确是不必遮遮掩掩的,证据确凿,若要翻案,除非山河海岳都能倒过来,也难怪淑妃这样有自信。

只是穆氏不免有些遗憾,还以为淑妃与连乔能鹬蚌相争,结果反而是孙氏先下手为强,还一击即中,连乔就算有天大本事也无力回天了。母家犯了重罪,就算连乔不被牵连,皇帝今后也会冷落与她,就连她腹中尚未出世的孩子,恐怕也会因此失去圣心。

尹婕妤感叹道:“真是世事无常,连家那样显赫,连昭仪又是最得圣心之人,谁能想到一夕之间就变了样?”

虽然唏嘘,亦只是物伤其类,她心里其实不怎么难受——反正是别人家的事。

“万丈高楼平地起,要崩塌却也容易,再怎么显赫,也总有登高跌重的时候,天理循环罢了。”孙淑妃还是那副傲然自若的模样,仿佛她说的话就是真理。

“淑妃姐姐何必惋惜,谁让连昭仪平日总是一副不可一世的神气?她那几个哥哥也好不到哪儿去,御史台的人现在才来揭发,倒真算得宽宏大量了。”说话的是杨盼儿,她与连乔虽无什么特别的仇怨,但她秉性如此:反正谁倒了霉,她都一样高兴,说几句风凉话又无伤大雅。

穆氏温和的道:“行了,你们也别落井下石了,如今陛下正因连家一事烦忧,连后宫都懒进,你们与其在这里饶舌,倒不如好好想个法子劝解陛下才是。”

杨盼儿听她这话不咸不淡,且话里只在意皇帝,并没一字关心连乔,越发兴头上来,盯着角落里的吴映蓉道:“吴选侍,你一向与连昭仪最要好的,如今连昭仪出了事,怎么也不见你慰问一句?”

说完,又捂着嘴呵呵的笑,“是了,本宫倒忘了,连昭仪尚在禁足之中,连陛下都不愿见她,咱们自然更见不上面。”

映蓉始终神色冷淡,仿佛她们谈论的都不与自己相干一般。众人见状,料想连乔失势,吴映蓉恐怕祸及己身,自然能躲多远就躲多远,也难怪她一言不发,懒于掺和此事。

众妃散后,侍女素云扶她出来,因说道:“主子忍着点是对的,如今连家失势,连昭仪即便生下皇子也不能长久,与其受到牵连,还不如趁早撇清干系……”

吴映蓉蓦地横她一眼,眼里似乎有些戾色,吓得素云忙后退半步请罪,不知自己哪里说错了话。

吴映蓉并没有责怪侍女的意思,只漠然道:“你以为我会撇下姐姐不管么?方才不说,是懒得与那起子小人废话,但姐姐我是一定要救的。”

素云深知自家主子的个性,看似温和柔弱,其实骨子里极有决断。她说要帮连昭仪,那就必然得插手了。

但此事实在难办,一个弄不好,兴许连她们也被牵累。素云硬着头皮道:“识时务者为俊杰,主子您位份低微,又不得圣宠,趟这趟浑水做什么呢?何况连昭仪也没帮咱们什么,即便有些小恩小惠,也是些指头缝里漏下来的东西,借以彰显她的贤德……”

不待她说完,吴映蓉就啪的给她一个耳光,厉声道:“你说这些话还有没有良心?当初天寒地冻,你我二人瑟瑟发抖时,是谁送来棉衣炭火取暖?郭昭容污蔑咱们偷了财物,在滴雨檐下施以私刑,又是谁过来拯救,还请太医为咱们治伤?你不记得姐姐的大恩,我却一桩一件都记得清清楚楚。”

她眼中有浓重的忧愁,“总之,这辈子我便认定她是我姐姐,要我看着她被人这样厌弃、冷落至死,我万万不能。”

素云从小陪她长大,又一道进宫,对主子的心情自然感同身受。脸上五个指印仍然鲜明,痛楚犹在,她也不敢掩着,跪坐着低低说道:“婢子一时糊涂才口出不逊,还请主子莫要见怪。”

吴映蓉瞥了她一眼,语气到底软下来,“行了,以后再莫说这样的浑话便是。”

素云这才起身,犹疑道:“那主子您打算如何设法?”

吴映蓉凝眸望着眼前平直的巷道,一路的红砖铺过去,好似鲜血染就的地锦。许多个夜晚,皇帝的辇车都会从这条血河上淌过,去往某一位妃子的寝宫。

*

楚源批阅完奏折,抻了个懒腰,随口问道:“什么时辰了?”

崔眉专心不懈的在御前候着,确保自己不会遗漏皇帝的每一句嘱托,他忙应道:“启禀陛下,已经亥时了。”

楚源哦了一声,脸上似乎无动于衷。

崔眉可着了急,陪着笑脸道:“陛下可要往哪位娘娘宫中歇息?”他觑着皇帝的脸色,小心说道:“连昭仪近日苦闷,奴才知道陛下您不愿见她,可别的娘娘总是要见一见的,太后她老人家都催过好几回了。”

开枝散叶也不单是后宫女人们的事,皇帝身为一国之君,也该拿出几分精神。

楚源意兴阑珊的道:“那便摆驾合欢殿吧。”

孙家这回立功不小,为表恩恤,皇帝去看看淑妃也是应该的。这念头才一闪过,崔眉便发现皇帝冷眼看着他,忙垂下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