特殊的细长钉子衔接固定错位的碎骨,这样细致的活,饶是陈林恩这样对接骨之术熟悉的,也不敢松懈一寸。
这期间秀央也几度用药,可顾明渊还是疼的满头大汗。
一旁严进为他擦拭,也是不忍看那些血染的纱布,只盼着能够快一点。
可塑骨的手术本就很慢,伴随着时间过去,麻沸汤的药效退散后,一半儿得靠着顾明渊自己的意志力。
天色从正午到暗下,屋内灯火通明,屋外的年锦语等的腿都麻了,素练和阿符想扶她休息会儿,可坐不了片刻她就又站了起来,在屋外踱步。
“怎么要这么久……”她时不时的抬头,心悬在那儿。
又过去快半个时辰,陈林恩推开门,满脸的疲累,连声音都哑了,“好了。”
年锦语迎了上前,“陈大夫,治好了吗?”
“我的工作完成了,接下来就看秀央和顾将军自己的了。”陈林恩摆了摆手,“这三日很关键,撑得过去他后面就能养起来,撑不过去……”
对上年锦语的视线,陈林恩把事实说得残酷,“那就这辈子都没希望了。”
年锦语心一颤,踟蹰着想进去,“那,我可以进去陪相公吗?”
“进去吧,但不能碰他。”
年锦语赶忙进屋,一屋子的血腥味与药味混杂在一块儿,十分的难闻。
严进在收拾沾了血的纱布,桌上的刀具都是沾了血的,这场面看得人发昏。
年锦语却也没顾上,一心挂念着床上已经昏睡过去的顾明渊,一脸的惨相,“相公……”
“别喊醒他,就让他睡着。”秀央将研磨好的药粉涂在了顾明渊的双膝上,“不能让他发热。”
年锦语照顾了顾明渊一整夜,时不时的要去捂一下他的额头,以防他发热。
夜里秀央几次进出换药,又将煮好的药送过来给顾明渊服下,直到第二天中午,顾明渊那没有血色的脸颊,才稍稍有点人样。
可人依旧很虚弱,服用的都是秀央调的养血药,在其中加入了能使人镇定的草药,让顾明渊整个人处在半昏睡状态下养伤。
在这些药的调养下,顾明渊的最初几天,才不至于在清醒状态下感受那最难熬的疼痛。
“十二洞的那些村寨,各有各的擅长,就算是我在寨子里呆了好几年,依旧不清楚他们族中的一些秘术,而她的族人,的确都很长寿。”
陈林恩前来检查顾明渊伤口的愈合情况,与阿慈说起南疆的事。
阿慈撇了撇嘴,年锦语为顾明渊拉了下衣袖,“秀央看起来的确很年轻。”说完她顿了顿,看向陈林恩,十分体贴的没有继续往下说。
但亲闺女就是亲闺女,毫不留情的拆穿,“我觉得师傅和她一点都不般配。”
“那是现在!”陈林恩摸了下自己的胡茬,要不剃了?
阿慈冷哼了声,“这都第三天了,顾将军还没醒。”
“那是因为喝了药,你以为醒了好啊,醒过来疼死他。”陈林恩敲了下她的脑袋,“要不是你娘这几日每天不辞辛苦的为他熬药,光我为他塑骨有什么用,他早没命了。”
看过伤口无碍后,父女俩又吵吵闹闹的出去了,年锦语失笑,在床边坐了下来,拿起湿透的软帕给顾明渊擦了擦嘴唇,又用小勺给他喂了几口温水。
经历过那么紧张的一夜,到了第三天,别庄内的气氛才缓和了许多,但此时一无所知的燕京城内,还当顾明渊是在休养的赵睿,因为二皇子再度立功,心事重重。
他和弟弟赵晏正在前去给父皇请安。
“这都多少天没有顾明渊的消息了,派去的人连个回应都没有,哥,你不觉得这很有问题吗?”
“能有什么问题?”
“他有二心了啊哥,从前他什么事都不会瞒着的,北疆有什么消息也会第一时间传信给你,现在,连他去休养的事咱们也是后知后觉的,你派去的太医,还有特意为他找的苗医,他都不领情,哥,这是要和你撇清关系啊。”
“你就是看了他给我的书信,才偷了我的令牌,偷偷去的北疆。”赵睿声一沉,难掩责备,“出了这么大的事,他的腿都这样了,难道不该有点怨言?!”
赵晏脸色一变,“我就知道哥你一直为这事埋怨我!”
赵睿沉沉的看着他,自己不该埋怨吗?
“他是臣,哥哥你是君,我们对他本就已经很客气了。”赵晏见他不做声,干脆破罐破摔,“事情已经这样了,说这些有什么用,哥,眼下只要确定他不是向着老二那边就行了。”
正说着,前面就传来了笑声。
二人抬头一看,二皇子赵恒朝他们走过来,身后跟着赵邑,两个人看起来都是心情不错的样子。
“这不是六弟七弟么。”赵恒满面笑容的打量着他们,“这是要去给父皇请安?我劝你们别去了,父皇正为北疆的事发愁呢。”
“二哥,四哥。”赵睿端正打招呼,赵晏却很不服气,“父皇为北疆的事发愁,二哥还笑的这么开心。”
“我开心我因为父皇嘉奖,平洲的事办的不错。”赵恒一顿,“至于北疆的事,六弟和顾将军关系这么好,不是应该很清楚么,他这一倒,乘意那个老贼头就开始蠢蠢欲动了,已经接连试探了两回。”
“六弟当然清楚了,不过最清楚的应该还是七弟。”赵邑在身后阴阳怪气,“能与顾将军一前一后的回燕京,不知道的还以为你那是在北疆受的伤。”
“你胡说八道什么,我何时出过燕京城!”
赵睿拦住怒气冲冲的弟弟,阻止他继续说,“四哥慎言,七弟是出城休养,并非回城,你这么说的话,容易引起非议。”
“是吗?”赵邑笑的没心没肺,“那我记错了,主要是七弟休养了好几个月,人好端端的在城里,怎么就忽然不适了呢。”
“七弟自小体弱,换季有所不适也很正常,四哥要以此杜撰些什么,倒是你的不是了。”
“你们说这些有什么用。”二皇子扬手间打破了他们这种针锋相对,“与其争执这些,倒不如想想如何解决北疆之事。”
几个兄弟在父皇面前的受重视程度,二皇子是遥遥领先的,他做事果决,又是个武将,几次带兵都立了功。
虽说母妃出身不高,但这几年,他在朝中的呼声却越来越高。
六皇子在这方面就逊色一些,原本以他和顾明渊的关系,也是有所成就的,只是如今,他两头都难。
“没错,这些无谓的争执没有意义。”赵睿拉过了赵晏,“正好我有事要向父皇禀告,就先走一步了。”
赵恒点了点头,等到他们经过身旁时,又忽然道,“七弟,不是二哥不顾念兄弟情,身为皇家中人,更应该注重礼节,不要被人拿捏了把柄才是,我如何都年长你不少,再不满意,也该称我一声二哥,是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