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么大的一间药房, 人还躺在床上, 双脚用木板固定着。
“不知四殿下前来,招待不周。”顾明渊淡淡下逐客令, 只是话没等开口,赵邑就自己坐下来了,拿了桌上刚刚沏好的茶, “不用招待, 我素来没那么多规矩, 也不是讲究的人。”
年锦语望了顾明渊一眼,这下也不好再直接将人请出去了, 便让云梳去备些点心, 自己则坐在顾明渊身侧, 以防这四皇子有什么举动。
也是将年锦语的想法看在眼底了, 赵邑转动着手中的茶杯,“顾少夫人不必担心, 我也盼着明渊早日好起来,如今看着阵仗,是寻着神医了罢,治好了?”
赵邑忽然到访,便是想遮掩都来不及,更何况他早晚要回侯府去,也瞒不久。
顾明渊心知他奉谁命而来,只淡淡道,“天无绝人之路。”
“如此,北疆之事总算是不用过于忧心了,这阵子六弟像是要住在宫中,向父皇举荐了好些人,其中就有顾老侯爷的旧部,还有他外祖父家的,李家人这阵子也活跃的很,想着是要去北疆立功。”
这阵子的朝堂,似乎都在为北疆之事困扰,倒不是真选不出人来,可选谁都有人不乐意,于是明里暗里的阻挠着,谁都不能如意。
于是,他这个伤势未愈的勇毅军统帅成了“香饽饽”,宣王来说,四皇子也前来,无非就是各方都不想让谁落了好处。
“四殿下,这些你应当去六皇子府说才是。”顾明渊没有接他的话茬。
赵邑朝后仰去,打量四周,轻叹,“月下美景,好不惬意,说起来,顾少夫人倒也没有错嫁,腿也是保住了的。”
此言一出,年锦语的眉头便皱起来了,哪有人整天想着要弄瘸别人的腿,才好让人家成双成对的。
知道自己在这儿不讨喜,赵邑又呆了片刻后,起身告辞,离开前还说了一句,“我等你站起来。”
走出别庄没多久,就有马车来接他,一路回了城,无遮无拦的,也不怕人跟着,直接就去了二皇子府。
书房内灯火通明,二皇子赵恒听着赵邑说起别庄的事,眼底翻涌着兴致,“这么说他的腿是真治好了。”
“到处都是药味,还有专门的一间屋子用来煎药,请了两个大夫,一男一女,其中男的原是夫子庙附近卖狗皮膏药的,女子不是燕京城人氏,看样子,应该已经治了快有一个月,我看着是像。”
“他倒是耐得住性子,之前是人都以为没得治了,颓废至那般,忽然就有了办法。”
“二哥的意思是,有人相助?”赵邑坐了下来,喝了口茶,不免皱眉,还不如刚刚别院里的味儿清透。
“在你之前,不还有齐和豫出城过两回。”
“二哥是说宣王?这怎么可能,皇叔比我还混不吝,上回为了买那幅画,跑去和父皇借银子的事儿他都干得出来。”赵邑可是看着这小皇叔从少年时期混到了如今娶妻生子,越发的没个样子。
三天两头的往外跑,父皇交给他的事也是草草完成,让他做什么能拖上好久,但只要是哪里有宝,他走的比马都快,一去三两个月不见人影,若非生在皇家,早败光家底了。
“你怎知皇叔没心思。”赵恒望着挂在墙上的江山图,“你又知道父皇为何迟迟不肯立太子?”
赵邑那玩世不恭的眼神渐渐凝重,他转了转杯子,“二哥,北疆之事,你还是别掺和了,父皇虽倚重你,但要是你和老六挣这一处,只怕是他会不高兴。”
儿子能干是好,儿子太能干,父皇就会觉得功高盖主,大哥的例子摆在那儿,三哥还为此郁郁而终,朝中但凡劝过父皇立太子的大臣,都有这样那样的缘由病上一阵子,降上几级。
“顾明渊有的治,我还与他争什么,但我思来想去,总觉得那一仗败的不应该。”赵恒对顾明渊的打法还是有了解的,一年前那接连三推,最后一推至关重要,他是冲着取乘意项上人头去的,以他的性格,就算是最后没成功,也不至于让自己狼狈成这样。
其中一定出了变故,而且这变故,定与老六有关,否则顾明渊回到燕京后,不会对老六是那个态度。
但他查了一年,始终是没有收获。
“二哥你看赵睿那小子,就知道事情不简单,我一提他出城的事他就跳脚,我怀疑他当时真的离京过。”赵邑虽然没查到什么,也清楚其中有猫腻,“以前他们走的这么近,顾明渊还会护着老六,如今老六在顾明渊那边油米不进,吃了多少回闭门羹了。”
“既然这样,那就再多添点柴火。”赵恒看着江山图,眼神异样,乱一点才好,才会有机会。
半个时辰后赵邑离开了二皇子府,直奔如罄坊,天亮时都没见离开。
而夜的安宁之后,随之而来的就是酷暑的烈日,三伏天后的燕京城已有快一个月没有下雨了。
七月末,天越来越热,早晨还热闹的街市到了中午就没几个人走动,来往的都行色匆匆,谁都不肯在太阳底下多呆。
茶楼的生意好了几番,尤其是那些有冰矬子的,勤快些的人,只要推车出巷子卖一碗冰饮,保管一个时辰就空了桶子。
别庄这儿依山傍水的,前阵子还凉快,可这段时间也不行了,到了午后也晒的很,无风时人便是站着不动,汗水也往外冒。
雪貂趴在阴凉处,整个人懒洋洋的,就是陈林恩经过都懒得再给个眼神。
几个丫鬟,阿符最怕热,就差抱着冰块过活了。
主屋内,年锦语尝了口云梳刚送过来的沙冰,上面淋着酸甜可口的梅子酱,一口下去就是清凉。
年锦语自然不忘分享给顾明渊吃,但到了最后,喂着喂着总是都到了她的肚子里,见她意犹未尽,顾明渊抬手擦了下她嘴角,“多吃容易伤胃。”
年锦语撅了噘嘴,“云梳和素练也这么说。”
半年的相处,顾明渊算是瞧出来,自己的小娘子就是个实打实的吃货,吃东西还容易没底儿,要不是她那几个尽心的丫鬟拦着,她可就得抱着肚子喊疼了。
“明天吃什么?”
年锦语的眼眸登时就亮了,“炊珠说明天煮茶饮,做冻果子吃。”
顾明渊嘴角微扬,嗯,总这么容易就高兴起来了。
“今年夏日太热了。”年锦语望向窗外,远处能看到些池塘的影子,这才半个多月呢,水位就又下降了许多,荷叶都给晒枯了,往年若是雨水充沛的话,至少到八九月里还是碧绿的。
“相公,过两日我让府里的人去城外搭个凉棚,免费给路人送茶水喝,也好给相公你积点福报,这样腿能好的更快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