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雪落山松树(221)

作者: 李暮夕 阅读记录

但今时今日,她还和往昔一样吗?

那天晚上他怎么都睡不着,夜半时又开了灯,一个人开一盏台灯在床边坐了很久。

久到阿姨觉得不对劲,都把谢平叫来了。

谢平自然不敢多问,只吩咐司机开车。

其实那晚他也不知道自己具体想做什么,但还是去了一个他心中隐隐想去的地方。

司机将车隔很远停着,他下来,远远就看到钟黎和一个高大帅气的男生有说有笑地在一起。

他没过去,只那样定定望着他们,直到她的背影看不到了,才原路返回。

他回去后也没有睡,只是站在窗边发呆。

他第一次怀疑他的黎黎是否还爱着他。

过去他从不会。

可是时过境迁,人不可能永远停留在过去。现在的钟黎,还是以前的钟黎吗?

心里后知后觉地升起难以名状的恐惧,手都在发抖。

越是害怕就越是想要抓住什么。

可他碍着当初的承诺,不好明摆着使坏出手。那她会怎么看他?

虽然他这人也没什么道德可言,他就是坏到底了,可唯独不想在她面前失去风度。

他很在意她看他的目光,除非情非得已,实在不想那样做。

在他万般纠结的时候,徐靳送来了一个好消息,一个绝佳的借口。

沈斯时当掉了他送给她的那只表。

他既欣喜又愤怒,一方面觉得自己有了一个合理的借口追回她,一方面又生气,沈斯时这种货色怎么配得上她?

他和他见了一次,已经从他躲闪的眼神、结结巴巴的姿态中判断出是个什么样的人。

他连出手对付他的兴趣都没有。

他不相信钟黎会喜欢这样的男人。

后续的接触也确认了这一点。

横亘在他与她之间的,从来不是其他人,而是她的身份、他父母的认可。

好在他之后的计划非常顺利,他家里也让步了。

她成为聂正江名义上对外的女儿后,很明显家里对她的态度就不一样了,至少是看待“一路人”的态度。

那些过去的龃龉好似一瞬间烟消云散,大家言笑晏晏,一团和气。

领证前夕,黎黎有时候靠在他怀里忐忑地问他爸妈是不是不喜欢她。

他笑着安抚了两句,说怎么会。

钟黎也不再询问了。

她是个很通透的人,明白他父母为什么让步,明白他们之间最本质的矛盾是什么。有些事情,看破不说破就是最好的,大家都体面。

他父母喜不喜欢她其实不重要,他们这样的人,把大局看得比喜好重,喜好在利益得失之间根本不算什么。

但他妈妈本质上并不讨厌钟黎的性格,甚至还挺喜欢。

所以他也放心把她交给她,带着去见识去学习。

他从小什么都不缺,但一直活在无形的规则和教条中,不敢逾越雷池一步,钟黎是他生命里的意外。其实一开始也犹豫过,不愿意招惹她被她招惹,觉得没什么好结果。

可有时候情感很难控制,一步失陷,步步沦陷。

有些事情他没有和她说过,其实沈斯时后来有一次来找过她。

男人比女人更了解男人,哪怕是沈斯时这样的人。

他一个眼神一个动作他就知道他想干什么。

就像之前沈斯时在她面前旁敲侧击地说,那个容先生,长得真好看,好像背景还很深。

表面上是在夸他,语气却酸溜溜的,明里暗里是在指摘钟黎的见异思迁。

可事实上,他认识黎黎比他早不知道多少年前。

他们的感情,又岂是他一个外人可以明白的?

钟黎果然也皱了下眉,第一次那么严肃地看着沈,说,不要用这种语气提他。

沈斯时一副吃了黄连的表情,不甘又无可奈何。

虽然知道这样有些幸灾乐祸,他心里还是很高兴,有一种吃了蜜糖般的喜不自胜。

人逢喜事精神爽,离开时沈斯时从后面叫住他,说你都几岁了呀,我比你更年轻更有竞争力。

说话时还仰着头,虚张声势的样子。

容凌就差点笑出来了,但还是体己地没笑,一本正经地问他:“你几岁了?”

他果然没听出来,得意地又抬了抬下巴:“29。”

“我瞧着不像,像19。”说完也没管对方脸色,转身就提着外套走了。

领完证后,生活渐渐趋于平缓,可日常相处却甜蜜而有声色。

钟黎其实从来不过问他和程京华的事情,他能感受到她还是有些在意那段,不太想去触碰那段艰涩的回忆。

虽然他再三解释,他和程京华只是老同学,并无过深的交情,当年解决他舅舅的事情后就按计划离了,她还是有些耿耿于怀的,只是不在他面前表现出来。

程父过世后,程京华曾来电邀他参加去八宝山那边的丧仪,

他应承和徐靳一道前去,算是尽一下晚辈应尽的职责。

听得出她情绪不高,恭喜了他一句新婚快乐就把电话挂了,想必忙着家里的事情去了。

这个圈子有时候就是一个轮回,今天得意明天败落的事情常有。

怕她多想,他这么不爱解释的人,晚上又跟她解释了一通,聒噪到他自己都觉得尴尬。

钟黎反而笑了,说她没有吃醋,他不用说这么多的。

他这段为期两年的婚姻,虽短暂,但在这两年里,她不在的两年里,他名义上属于另一个女人。

他心里有种沉闷的悲怆感,她平静而宽容的笑意如一柄利剑一样刺入他内心,把他曾经的无可奈何、无能为力再次放大。耳边都好似在嗡嗡作响,他握住她的手,感觉自己的手在发抖。

有千万般话语,还是卡在心口难以说出。

千言万语只变成一句“对不起”。

他紧紧抱着她,好似抓住失而复得的珍宝。

但愿他以后能像他父亲一样强大,不必再受制于别人,能更好地保护她。

只有真正失去过才明白那种夜不能寐、锥心刺骨的痛苦,他甚至都不敢多听关于她的事情,尽可能地想要遗忘。

但人的情感本能是欺骗不了自己的,他此后怀揣着对她的愧疚,惟愿她余生不再惊悸。

婚后两年过去,承暄都那么高了,他心里仍挂怀着。

钟黎似乎也发现了,有时旁敲侧击地提醒他不用再在意过去的事情,她已经忘了,他们现在不是挺好的吗?

她似乎也看出他脾气好了很多,比以前更沉稳练达,对她也更多几分小心翼翼的呵护。

不过没有戳破,她很享受如今这样风雨过后安泰平和的生活。

她是他青年时代陪伴他最深的人,填补了他情感上的空白和孤寂,所以那样与众不同。

其实他内心深处是希望被爱的,而父母都是深沉的人,很少直白地表达对他的关爱。

钟黎在他心中是不可取代的。

旁人或不敢靠近他,或怀揣着别的动机,只有她的爱慕和靠近拙劣而纯真,其实他喜欢被她追求的感觉。主动习惯了的人,有时候也喜欢被动,他最喜欢她抱着他吻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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