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么姑娘看过仙君对别的小孩子那样么？”

她话语里若是稍稍注意，就能觉察出不对来。对小孩子那样，而不是对姑娘那样。

对孩子再特别，那也是对孩子的包容和慈爱。

和姑娘完全不一样。

卫流锦丝毫没有觉察，自顾自的又高兴起来。

打好了水，卫流锦提着盆和曲冉冉往回走，为着曲冉冉那些话，卫流锦将她当做好朋友。其实说是好朋友，只是个吃饭聊天的搭子。

毕竟这一圈凤鸣山弟子，只有曲冉冉一个女孩子。陆七对她不假颜色，连带着其他男弟子对卫流锦也没太多的好脸色。

再加上这个姑娘长得好看，脾气又好，不像那个师兄那般吓人，察觉她好相处之后。自然是要贴着的。

到了吃饭时候，饭菜都摆到大堂的桌上。再让小二去通知仙人门用饭了。

陆七见到卫流锦笑的牙不见眼的，两手抱着曲冉冉的胳膊，一副姐俩好的样子。他忍不住皱眉，“这是做什么？”

卫流锦怕陆七怕的很，见他皱眉暼过来，当即抱紧了，“我和冉冉一见如故，你不准么？”

陆七皱眉看向曲冉冉，曲冉冉点点头。

姑娘之间的交情，陆七也不好当面说什么。只是让弟子们全都坐下来。

正准备动筷的时候，楼梯上下来个月白身影。

卫流锦抬头，惊得嘴都险些合不拢，“您怎么来了？”

天枢君浅笑问，“这不是已经到用膳的时辰了么？”

卫流锦点头，“是，但是您……”

不是不用吃饭的么？

天枢君对她未尽的话语只是报之一笑，客栈老早就准备好了饭菜。他坐到桌前，几样清灼的蔬菜，另外加上一碟小葱拌豆腐，青是青，白是白。彰显店家用了心的，是里头加的几滴香油，芝麻的油香，和葱味儿一道腾出来。

他看了一眼曲冉冉那边的桌子，年轻人吃饭，自然不可能只有青菜萝卜，尤其曲冉冉面前，可以看见红彤彤一片，热气腾腾里带着浓烈的香辣味。

他识感敏锐，哪怕只要一丝一毫，都能察觉出本味。tຊ

比起面前的清淡，倒是更想要她面前那一堆的冒着热辣的菜肴。

曲冉冉正好在这个时候抬头，两人目光一对上，还没说话，曲冉冉满脸了然。她叫过小二，吩咐了几句，很快和她面前一样的几道菜送到了天枢君的桌子上。

夹了一箸入口，闻着是热烈的味道，入口之后，像是火腾的烧开，丝毫不留情，燃起一阵烧灼感。

他眨眨眼，感觉十分新奇。

时日对他来说都是一样的，没有什么区别。漫长的相似突然被打破，不管是什么，他都足够的稀奇。

他并不是什么不肯尝新的万年老古板，但如今的爱好却透着一股诡异。眨眼间就改变，没有一丝一毫的铺垫。

一顿饭，曲冉冉见着旁边的卫流锦瞪着眼望着那边用膳的人。

等到一顿饭都吃完了，卫流锦上楼的时候一脚高一脚低，险些踩空滚下楼梯去。亏得旁边曲冉冉一把搀扶住，闹出来的动静惹得陆七投来冷冷的一眼。

七月的夜来的晚，但也来的早。天黑之后，没有什么喧闹，早早的各自休息。

夜色静谧，门上传来叩门声，没有等到回应。干脆径直推门而入。

屋子里点了一只蜡烛，灯火如豆，被夜风吹得左右摇曳。

“仙君，我来送香来了。”

她说着，细细的指尖在线香的一头擦过，霎时萤火点燃，轻淡的烟雾笔直腾起。她把手里的香插放在葫芦模样的香插里。

老神仙坐在那边的卧榻上，双腿盘起打坐，两眼闭着。像是被放在神龛上的菩萨，纯粹干净，宝相庄严。

她手掌在线香上扇了扇，那点火亮在微风下更亮了些，“仙君，我来听你讲道理了。”

第18章

夜里安静的寂寥，她也不靠前去。随意找了个地方坐下，含笑看着那边的老神仙。

现如今已经出伏了，不再是热得汗流浃背的时候。尤其这几天下了一场大雨。残余的炎热被一扫而空，甚至还刮起了风，冷意十足。只是过于潮湿了，屋子里容易有味，陆七等人对这些毫不在意，只是考虑到曲冉冉是姑娘，姑娘更爱洁净，特意去采买了点香回来给她熏熏屋子，另外还有一部分，是给这位仙君的。

鄯善的木梨碾碎，再以檀香和沉香等十余味以蔷薇水混合熬制，黏制晾干。

线香上那点点的火亮，腾起笔直的一道细细烟雾。一呼一吸间，浅淡的馨香夹杂着木梨的泛甜果香充斥心胸。

混杂着雨后特有的清新，像是细雨里蓦然回首的姑娘。

卧榻上的老神仙岿然不动，也不知道是不是已经神游天外，还是根本就在装，懒得搭理她。

曲冉冉不气恼，也不着急。

她在之前已经占到了最大的便宜，所以对上老神仙的冷遇，她并不放在心上，一笑置之。

曲冉冉手臂支在桌上，给自己倒了杯茶，慢悠悠的喝着。双眼也不闲着的盯着他。

先是看他的头发，老神仙是老神仙，但是长发是乌黑浓密，在屋子里昏暗的灯光下折射出靛青的光晕。

浓密的长睫，在眼下投下小片的阴影。

她放下支着额头的手，选了个坐没坐相的姿势，趴在了桌子上。

双眼一寸一寸的在他身上挪移过去，七月的夜里，除却满大街的游魂之外，就只剩下大片的孤寂。

她不出声去唤他，除却刚进来的时候那句话，她没有再说一句。

当她的目光到了他肚腹上，然后要往脐下三寸去的时候。原本阖眼打坐的神君突然睁开了眼。

“你来做什么？”

长眉下是两泓明月，被春风细雨洗过，泠泠的落到她的身上。

她还是那副没骨头的样子，两条胳膊交叠着压在桌上，整个脑袋都埋在胳膊里。

“我来听仙君讲道理来了。”

那张漂亮的脸转过来望着她，眉目间露出一丝不解。

她冲他笑，“之前仙君不是问我累不累么，所以我想请仙君教我。”

万年的时光，让他的记忆力不好也不坏。不好是因为他的时光太过漫长，要是记得太清楚了，是一种软刀子割肉的折磨和痛苦。不坏，到底是神仙，不是真的七老八十的老翁。

“我没有什么可以教你的。”

他嗓音清扬，仔细听在耳里，有珍珠落在玉盘上的质感。

果然神仙就是好，从头到尾，连着头发丝带着这一把嗓子都是美的。

“你本性并不是个十足的良善人，性情多变，为达目的，不拘于手段。”

他说话并不怎么太顾及她作为女孩的颜面，再加上他那和白天一样的温和笑脸，这话听在耳朵里都像是在骂人。

曲冉冉笑得双肩在抖，她半点都不生气，甚至连生气的意思都没有。鲜妍的姑娘笑得花枝乱颤，和一波春水似的，热烈又妩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