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什么死不死的,这么大了还一点不会说话!”老国公骂完了小孙子,转头又对着傅朝瑜笑得一脸慈祥。夸傅朝瑜上进,短短半年的功夫便已经升到了五品,人家穷极一辈子也摸不到五品官的门槛儿,啧啧,后生可畏。
傅朝瑜眨了眨眼睛,老国公从前也不这么夸人啊,莫不是还有别的话要说?
晚饭过后,两人心照不宣地支开了陈淮书。果然,老国公的话这就来了。他也不明着开口,只是坐在那使劲叹气,引得傅朝瑜主动开口说要替他分忧,老国公这才勉强将话给挑明了,不外乎还是这对兄弟俩的事儿。
陈燕青想要补偿弟弟,无奈陈淮书对他隔阂太深了,哪怕入了朝之后关系好些,可有时候看着仍像仇人似的。一家子亲骨肉,怎么就闹成这般模样?老国公看着实在揪心,他想让傅朝瑜从中劝和劝和,好让这对兄弟能够化解矛盾。
“淮书年幼的时候,同燕青关系还是挺好的,可惜如今却闹成这样。家里人不知道劝了多少回了,但是淮书从未听进去过。”老国公头疼极了。
这事儿,难办。
傅朝瑜沉吟片刻,只说:“我试试吧。”
老国公眼睛一亮:“还得是怀瑾厉害!”
傅朝瑜笑了笑,没有被这糖衣炮弹蛊惑。他只是试试,但陈淮书不愿意的话傅朝瑜再不会多说一个字,他没有经历过陈淮书年幼时在家中被冷落、被怠慢的日子,更没资格逼着陈淮书原谅一切。陈淮书自己愿意是他自己的事,傅朝瑜这个做朋友的不会过分干涉。他只希望陈淮书过得高兴就行。
以陈淮书跟傅朝瑜的默契,看到傅朝瑜从里头出来之后,他便知道是怎么一回事了,顿时脸色便难看起来了,但不至于跟从前一样,一提到陈燕青便跳脚。
傅朝瑜不知道该怎么说了。他能感受到陈淮书对于陈燕青的厌恶,当然还有在意。这对兄弟俩其实都挺拧巴的。
陈淮书提了提脚下的石子儿,闷闷地道:“你不用听他们瞎说。我现在也没有那么恨他了,只是,还是不想原谅他。”
长大之后,陈淮书其实没有之前那样极端了,可是讨厌了这么多年哪里能一下子就抛下嫌隙?
傅朝瑜道:“慢慢来吧,随心就行。”
陈淮书“嗯”了一声,晚上趁着小侄子小侄女都在,便将自己买到的玉佩都拿出来的让他们挑。几个小孩儿一拥而上,都看上了那个小麒麟玉佩,别的都入不了他们的法眼。戴上这个,他们还可以跟小叔叔戴一样的,多好呀,几个人谁也不让谁,抢得厉害。
下一刻,一声不吭的陈燕青却伸出了大手,直接将玉佩捞了过来,干净利落地系在自己腰上,冷眼看着几个孩子:“莫要再争了,挑别的吧。”
争论立马被化解。
几个孩子对视一眼,纷纷撅起了嘴,父亲可真讨厌!
陈淮书也觉得一言难尽。他甚至看自己腰上的玉佩都仿佛变丑了。
陈燕青还是端着一副没有表情的脸,陈淮书有心想要质问,又怕显得自己太过斤斤计较,只能默默忍受自己跟陈燕青戴了一模一样玉佩的事实。
啧,真不爽。
陈家气氛比往日好些,傅朝瑜也就专心出试卷了。几日后,傅朝瑜拿着自己准备好的考卷去给皇上过目。
皇上还挺惊讶,他原本让傅朝瑜过去教书,不过是想让几个孩子多认识几个字罢了,没什么指望,可傅朝瑜却比谁都要上心,非但如此,他为了上课还弄出了黑板,听闻如今弘文馆其他先生跟国子监都喜欢用,上课的时候随写随擦,既方便又直观。这会儿还出了一份考题,说要考试,再没有比他还要尽心的先生了。
傅朝瑜开口,皇上也不好说自己最近压根不在意这几个小皇子学没学到什么,只能点头答应了。
傅朝瑜见皇上看了考题没提意见,笑着问道:“此番考试,圣上觉得哪位小殿下会是第一名?”
“老三吧。”
毕竟年纪稍长,又比其他人多读了几个月的书,还是翰林院几位名师亲自教的,多少能有点儿长进吧。
傅朝瑜陷入长久的沉默。别的先生他不知道,但是三皇子在他的课上一向不听课,只前些日子他说了要考试之后,才认真了一些。
皇上见他没反应,也被勾起了好胜心:“怎么,你觉得朕看走了眼?”
“微臣可没说。”
“可你的表情就是如此。”皇上直接起身,决定亲自监考。
话说回来,他对这些小皇子小公主的课业的确忽视多时了,皇贵妃比他还要关心皇子公主的功课,眼下傅朝瑜也如此,他这个做父皇的万事不管似乎也说不过去,皇上信步向前:“走吧,去瞧瞧究竟是谁能得第一。”
傅朝瑜没想到皇上会前去监考,三个小皇子见他过来也是一副见鬼的模样。
三皇子更甚,他直接就缩起了脖子,看得皇上分外不喜,直接开口让他挺直了腰板说话。
周景文又吓得立马舒展开,疯狂地眼神质问傅朝瑜,什么意思,他为何会将父皇请过来?
傅朝瑜还以为三皇子的眼睛抽筋了,蹙眉问道:“殿下的眼睛有何不适,可要请太医?”
周景文发现父皇看过来,立马收敛一切表情,乖乖坐好。
皇上冷哼:“别管他,直接发卷即可。”
考卷并不长,皇上让傅朝瑜分发下去,他则席地而坐杵在讲台前,面对面监考这三个小崽子。
有他在,无形之中便多了不少压力,周景文便吓得直哆嗦,连笔都拿不稳了。周景成比他三哥大条很多,虽然感觉父皇坐在那儿怪怪的,但是没多久便抛开了。至于周景渊,他一向视皇上于无物,压根没往上扫几眼,自顾自地开始做题。
还好,题目都是舅舅课上讲的。
周景渊自来记性好,福安曾夸过他有过目不忘的本事,每回舅舅上课他压根不用记在书上,只需听一遍便刻在脑海中了,如今看了这些题便能回想起当日舅舅上过的课,因而下笔迅速。
与之相对,没怎么听过课的周景文便惨了,他原以为傅朝瑜考的是默写,结果这家伙不按常理出牌,考的都是典故,要他们自己分析。他都没怎么听过课,哪里知道什么典故不典故的?
周景文都快要急哭了,在心里大骂傅朝瑜奸诈,他肯定是故意出这样的题,又故意将父皇引过来看他丢脸的!
这题目对周景文来说实在是太难,他压根一个也不记得。焦急之际,刚好看到周景渊一直埋头哼ʟᴇxɪ哧哼哧写个不停,旁边的周景成也没闲着,每每犹豫片刻便动笔。轮到他这儿,反而艰难了许多。若是平时大不了交个白卷就是了,谅傅朝瑜也不能拿他怎么样,但是今儿不行。父皇在这儿,他要是敢交白卷肯定会被骂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