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傀儡皇帝被迫内卷(45)

“嗯。”

熟悉的温润声音从身后响起,齐子元回过身,看见了不知什么时候出现在自己身后的齐让。

入了春天气转暖,不用再穿厚厚的裘衣棉袍,他换了一身淡青色的小袖袍衫,宛若一枝青竹一般清隽,身形还是有些清瘦的,但肩宽腿长的骨架犹在,身姿挺拔地站在那里,多了些许平日难见的英武。

其实齐子元一直都知道齐让是好看的,蓦地转身瞧见他逆着光站在那里的样子还是愣了一下,不知怎么就想起了第一次见面时,这人明明孱弱地躺在病床上,身上又自带了久居高位的威严和不可接近,精致的眉眼还是让自己为之惊艳。

以前看过那些小说里形容主角什么刀刻般的轮廓、深邃似水的眼眸是不是也就这个样子?

但要真拿这些东西来形容齐让,又好像对不起面前这张脸。

齐子元胡乱想着,看着齐让一步一步走到自己面前,突然有一瞬的茫然。

好像不知从什么时候起,那双格外好看的眼睛瞧过来的时候,再没了起初的冷漠——就像现在,狭长的眼尾微微向下,显得格外的柔和。

不自觉的,齐子元唇边就带起了笑:“皇兄!”

“陛下,”齐让微低头,目光落在那双突然漾出笑意的眼上,一瞬的停顿后才又开了口,“在这儿做什么?”

“我先前没怎么来过行宫,”或许是晚霞过于耀眼,齐子元忍不住错开视线,回道,“想趁着离晚膳还有一会,四处转转。”

“这行宫内的景致……”齐让跟着朝四周看了看,“其实也没什么可看的。”

“是啊,”齐子元点头,语气里不自觉带了嫌弃,“原还想着到山上看看落日,现在看着和皇城里也没什么分别。”

“落日?”齐让略思索后道,“行宫外西北方有座向翠峰,峰上临着山崖的位置有座观云亭,在亭上可瞰整个行宫的景致,也能观西边崖下的云海。看落日或许有些迟了……陛下要是起得来,明日天亮前过去也能看看这山间的日出。”

“好啊!”齐子元转过身子朝着西北方向看去,似乎真的看见霞光中观云亭影影绰绰的影子,双眼也跟着亮了几分,“皇兄一起吗?”

话问出口,他又后悔起来——那向翠峰看起来没多远,毕竟在行宫外,想要到峰顶总还得爬一段山路。

“皇兄要是不想的话……”

“无妨,”少年人的纯粹和直接总是很难拒绝的,齐让转过头遥遥地朝着观云亭看了一眼,“我也许久没见过皇城外的风景了……一起吧。”

“好!”明明只是看个日出,还是在行宫跟前,齐子元却好像达成了什么了不起的约定,弯了眼睛,整张脸上都绽放出明媚的笑容,“那明天早上,我在行宫门外等皇兄。”

或许是受到了感染,齐让也忍不住弯了唇,看着面前突然就欢欣起来的齐子元:“好。”

心底有了期待,再看面前的风景就顺眼的多,尤其是面前这片杜鹃花,在晚霞掩映下显得格外绚烂绮丽。

“刚忘了问,”齐子元用一根手指在花瓣上轻轻点了点,回过视线看向齐让,“皇兄这是要去哪?”

“许戎耐不住,吵着让维桢带他先去了汤室,我闲来无事,去看看他们。”齐让说完,看了齐子元一眼,“陛下一起吗?”

“好,”齐子元立刻应声,“我正想一会去看看阿咬呢!”

“那走吧。”

夕阳又向下落了几分,天际的霞光也逐渐变得暗淡,陈敬点起了提前备好的灯笼,小心翼翼地在前面照着路。

“行宫也挺好的,”走了一会,齐子元突然开口,“有皇城里没有的清静和安逸。”

“原先行宫也没这么清静,”齐让抬手指了个方向,“除了随侍的朝臣、宗亲,那边的院落里有常年住在这儿的伶人,加上这行宫里原有的侍从和工匠,比皇城里也差不多。”

“是吗?”齐子元顺着齐让手指的方向看去,随口问道,“那现在怎么不见他们?”

齐让看了他一眼,淡淡开口:“我中毒之后,这行宫里所有的人都进了大理寺。”

……倒是把这个忘了。

齐子元沉默了一瞬,目光落在齐让脸上,半天没说话。

“陛下不是一向畅所欲言,”齐让看着脚下的路,“怎么突然犹豫起来?”

“我……”齐子元脚步微顿,看了眼已经十分有眼色地走到了几步之外的陈敬,视线转回到齐让身上,“我只是想知道,秦远真的是下毒害皇兄的人吗?”

秦远?

齐让有些意外地抬眼,借着不远处陈敬手里的灯笼光看着近在咫尺的齐子元:“陛下怎么想起问这个?”

“我知道凶手已经伏诛,满朝上下没人再有异议,前朝的事儿有了了结就不该再提,但我还是很想知道……”鼻息间似乎还回荡着那股血腥味,齐子元忍不住皱了皱眉,而后低低地叹了口气,“可能是因为……那是我第一次看见一个活生生的人死在眼前。”

光线昏暗,少年的眼睛显得格外的明亮,齐让看着,不自觉就想起那一日自己问他打算如何处置许励,他说不能因为怀疑就直接要了一个人甚至很多人的命。

哪怕对方是许励,又或者是为祸朝纲恨不得人人得而诛之的秦远,但在他眼里,那毕竟是一条人命。

“是我让人抓了秦远送到大理寺的,”齐让微微抿唇,眼帘低垂,“所以陛下可以放心,他死得也不算冤枉。”

第三十五章

这话并不算作假。

自元兴十年任内常侍起,秦远便和内侍省其他太监勾结在一起,广受贿赂,四处敛财,甚至擅夺民田、卖官鬻爵,说是罪不容诛也不为过。

奈何齐让继位时朝局混乱、威胁众多,不得已选择了退让,只没收了贪得的钱财,将人赶回了老家。

算起来也过了十多年,苟活到现在,他死得确实不算冤枉。

至于他究竟是不是下毒的幕后黑手……

齐让微阖眼帘,在心底发出一声轻笑。

背后的种种齐子元是不知道的,听了齐让的话,他先是长舒了一口气,后知后觉问道:“是皇兄让人抓了秦远送到大理寺,为什么?”

“彼时陛下初继位,了结此案不光能安抚群臣,也能树立威信,坐稳皇位,”齐让看着他,缓缓道,“只有朝局安稳,大梁的江山才能稳固。”

齐子元微微睁大了眼睛,有那么一瞬,他感觉自己好像明白了齐让的意思。

“江山稳固……”

将这四个字喃喃地重复了一遍,齐子元点了点头,格外认真地回道,“我知道了。”

“陛下向来通透,”齐让安静地看了他一会,而后轻轻笑了一声,转回目光到不远处的陈敬身上,“前面快到了,走吧。”

“好!”

齐子元应了声,跟在齐让身后向前走去。

夕阳终于完全沉入了地平线,夜色遮蔽了行宫,露天的汤室里点起炭盆,驱散了晚间的凉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