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灯
护眼
字体:

全文完结后,我回来了(40)

但难解又如何?不论再如何难解,她都要解。

沈丹熹绝无法容忍殷无觅的名字与她永生永世地绑定在一起。

漆饮光走到她身边,将长尾山雀从廊下放飞出去,侧眸看向她道:“那殿下可想好了,要如何斩断与他之间的姻缘?”

沈丹熹的视线追随着廊外盘旋不去的山雀,哼笑一声道:“契约既是因情而生,而我对他无一丝一毫的情,想断姻缘,有何难的?”

“无一丝一毫的情。”漆饮光在心中将这句话默念了一遍,他一瞬不离地盯着沈丹熹,想要揣摩她此刻所言究竟有几分可信。

若当真无一丝一毫的情,心契就不会生效了。

契约能成,不就证明了他们之间的确有情么?而且这份情意已经到了海枯石烂,至死不渝的地步,才会受到天地认可,于契心石中成契。

只不过半月过去,她又如何能将其磨灭到不剩一丝一毫?

漆饮光见过她为了殷无觅不顾一切的样子,理智告诉他,她的话不足为信。

她以前没少因殷无觅出尔反尔,爱时极爱,恨时亦极恨,可终究爱是大于恨的,抑或说,她的恨其实也来源于爱,才会一次次伤心欲绝,又一次次原谅他的所为。

漆饮光无法辨别,她现下表现出的“憎恶至极”是否又是一次因爱生恨。

可当听到她这样说的时候,还是下意识地更想相信她,相信她对殷无觅当真已无一丝一毫的情了。

沈丹熹敏锐地察觉到他眼中隐含的打量,不悦地蹙眉,“你不信我说的?”

“我信。”漆饮光说道,比起天地认证,他更想信她,他心中的天平已经偏向了眼前这一个沈丹熹。

饶是年少之时,漆饮光对她多有不服,可她说的话,他都是无条件相信的,因为他记得曾经的昆仑神女性子果决,拿得起亦放得下。而眼前这一个沈丹熹,有着他曾经熟悉的模样。

“那殿下可知道,契心石契成之时,会一并纳入你们结契时最炙热的真心,这也是你们姻缘永存的基石,解契的过程,便是一次次磨灭这份真心的过程,当基石不在,姻缘线自然断了。”

就好比要将泼出去的水再收回来,泼出去时容易,可收回来却千难万难。

契心石为天下姻缘之始,月老牵人间姻缘的红线,须事先供奉于契心石前,红线相系可保凡人一世姻缘。契约的约束比红线更为强大,仙神于契心石前立契,契约一成,姻缘永定。

人间修士对天立誓之后,若想反悔违誓,尚且需要付出巨大的心力和代价,更何况是仙神?

沈丹熹知晓解契需要入内历劫,却没想到这其中还有这样的隐情。

她从前不通情爱,即便到了现在,在九幽当中被迫观看了穿越女和殷无觅之间的情情爱爱,她也无法理解,沈薇为何能爱上。

自然也无法估量她的真心到底有几何,想要抹去她的真心又需要付出多大力气。

“真麻烦。”沈丹熹伸手扶在廊柱上,硬生生将柱子抠出了指印。

她又一次对殷无觅生出了杀心,可单杀了他,并不能解除他们之间的契,哪怕将他挫骨扬灰,契约不解,殷无觅都会占着她的道侣身份,与她的名字永远绑定在一起,这实在恶心。

漆饮光张了张唇,几番欲言又止,最后还是将原本想说的话吞了回去,只郑重吐出一言,“我先前对殿下的承诺依然有效,殿下若是需要帮忙,我定会全力以赴。”

沈丹熹抬眸看向他,乌黑的瞳仁宛如两口幽深的井,就算有明珠光芒映照在她眼中,亦反射的是冷泠泠的光。

漆饮光再次被她以这样冷的眼神看着,已做好了再被她骂贱一类的话。

总归她其实骂得也不错,他这般顶着所有人异样的眼光,死皮赖脸地呆在她身边,抽丝剥茧地从她身上去寻觅曾经的痕迹,并为此暗暗窃喜,的确是挺贱的。

沈丹熹薄染口脂的唇动了动,吐出的却并非是什么伤人之言,她平淡地说道:“好,你既如此说,就随我去朗月台吧。”

“朗月台?”漆饮光眼睫微颤,微微睁大眼睛,眼中露出惊讶。

朗月台乃是熹微宫后山一座武台,亦是昆仑神女日常修炼之所。漆饮光记忆深刻的过往时光,大部分都在那一座朗月台上。

昆仑的神女长身立于朗月台上,于少时的他来说,就像一轮无法攀折的月,每一次,他朝她更进一步时,都能令他浑身血脉沸腾。

但后来,这轮月以他难以接受的方式坠入了泥潭里。

朗月台被封之后,漆饮光便再也没有机会进去过。

沈丹熹抬起手,从袖中召出一卷锦帛展开,锦帛上的铭文在她灵力的催动下亮起微光,铭文彼此镶嵌,锦帛在她手里摇身一变拧成一条银色长鞭。

漆饮光对这条银鞭很眼熟,正是先前差点将他抽得魂身分离的鞭子。

沈丹熹道:“我新炼了这一条伏魂鞭,正想借你试一试它的威力如何。”

她损失的修为非一朝一夕就能重新修炼回来,但她也实在无法容许自己长久地处于这种无能为力的境况中,她少时便事事争先,在同辈之中必是领头之人,现在,也不能允许自己落后太多。

灵力不足,她便以魂力补足,从前习得的每一个阵术,每一道符法,她现在修为不足无法驱动,她便将之一一拆解,重新进行调整,修改,按照她现在的情况,再次去掌握它。

羽山这只孔雀,以前便是她阵术的试练对象,现下,亦是很好的陪练对象。

沈丹熹会将漆饮光留在熹微宫,也是为此,至于看他和殷无觅争风吃醋,那只是些额外的消遣罢了。

仅仅是站在她身边,漆饮光就能从那一条鞭子上感觉到直逼魂魄而来的压迫力,他揉了揉曾被伏魂鞭卷过的手腕,魂魄上还残留着鞭上铭文“咬”过的伤口。

“好。”漆饮光笑着颔首,“我很乐意为殿下效力。”

朗月台处于熹微宫大后方,是一座十分开阔的殿宇,四面楼阁圈围出中间的武台,月色在这里尤为明亮。

沈丹熹心知自己灵力不足,在重新调整过后的阵术符法当中都加入了针对神魂的铭文。

溶溶月色铺开在朗月台上,雀翎剑的剑气融于月色,分化万千,虚实难辨地朝她合围而来,沈丹熹手中银鞭忽而散做细碎铭文,如天女散花般抛飞出去。

剑光与铭文相撞,沈丹熹被磅礴剑气冲得倒退开数步,漆饮光原想乘胜追击的身形猛地一顿。

一股令人毛骨悚然的寒气从剑光之中逆溯向他的灵台,使他神魂震颤,脑子里有一瞬间的空白,剑势亦猛然凝滞。

这一瞬间的空白极其短暂,不到一个眨眼,他就回过神来,五指握紧手中剑再次下压。

凝滞的剑势随之暴涨,在虚空之中擦出火花,使无形的剑气有了形迹,朗月台上亮起一束束火光,犹如焰火炸开的那一刻,划出星火长线,朝着沈丹熹所在之处,急速压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