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襟间花(5)

摇了摇头,方程抓住他按在自己肩上的手:“是一个太长太累的故事……”

……

陆佑忱回到房间就开始寻找那个熟悉的身影,客厅、阳台,都没有那人的踪影,站在他房间门口轻轻敲了敲,却也没有回应,再想到那人如今的状况,不由心头一紧,伸手推开了房门。

直到看到羽被下沉沉睡着的人,才轻轻松了紧绷的神经,轻手轻脚地在床边坐了下来,几乎是无意识地去握他露在被子外的手。

指腹摩挲着指节分明的手,不必细看,也能清晰地描绘出掌心的纹路,这双手,他握了许多年,握着走过年少轻狂,握着走出一片坦途,那时,仿佛握住了便能无畏,以为握紧了便不会失去,可是,他终究放开了,让他的手指一点点滑开,甚至,不曾攥牢手心,甚至,展开了手掌。

床上的人不知是梦到了什么,舒展的眉渐渐皱紧,手指也开始蜷曲,只是被握着,便似乎有些疑惑地撑开了眼。

“佑忱……”

半梦半醒的人眼中还是迷蒙,连声音也比往日哑了三分,迷糊的样子几乎是多少年不曾变过,陆佑忱笑了笑,扶他坐了起来,极其自然的动作温柔而流畅,却让前一刻还迷茫的眼睛瞬时清明起来,侧身让开了他的手臂,靠在床背上喘了片刻。

“还好么?”

在一片沉静中收回手,陆佑忱眼中一黯,动作却是十分平稳,递出手上的东西:“吃点东西吧……”

俞梓延没有接,停了片刻,别开了视线:“然后呢?”

很是平静的声音,陆佑忱看不进他的眼,只能看着他起伏颤动的胸口,心中暗自发苦。

然后呢?他问的,他却不能答……

……

“然后好好休息……”话中的躲闪避无可避地暴露在沉默里,俞梓延却在这一片尴尬中转回了头,安静地看着他,缓慢地弯了眉眼,却扁了扁唇,极是委屈的样子,笑道:“都冷了,你去热……”

那样好的笑颜,可是那人脸上,颜色那么淡……

陆佑忱点头,温柔已极:“好,等着。”

接下来的时间,陆佑忱不再提,俞梓延也不再问,享受着只属于两人的时光,只有这个时间,只在这个远离了他们生活的地方,与他们的世界远隔重洋的地方……

罢了,便是这样了。

于他们而言,原本连这点温暖也只是奢求。

此后的行程,自然而然从四人行成了三人行,严宇飞和方程却缄口不曾问及俞梓延的事,同样是精通技术的方程更是干脆地将他的工作揽了过去。

“辛苦了,明天放你们假吧。”陆佑忱扬了扬手中的档案袋,对着连日来奔波的人笑着调侃:“剩下的事我来就行了,回头可别说我苛刻员工。”

严宇飞与方程对视一笑,把自己手中的材料文稿也递了过去:“陆总出马,一个顶俩。”

陆佑忱抵着门口接过来,看着两人相偕而去的背影,一时竟是说不出的羡慕,或者说,是嫉妒呢……

那么光明的相守……他和那个人,挣扎到心痛欲绝,抓得住的,也只有些零星而闪躲的温柔。

“梓延,我回来了……”

“今天怎么到现在?”沙发上坐着的人稍稍直起了身子,对着他扬起笑容:“还来得及吧?”

“嗯,”陆佑忱在他身边坐下,放轻了手脚将他拥着,一手揉着他的后腰:“累么?”

“还好。”轻声回了句,俞梓延闭上了眼缩了缩,靠进他怀里:“他挺乖的。”

悄悄地收紧了手臂,陆佑忱将他紧紧搂着,低头吻了吻柔软的发:“梓延……”对不起……

对不起,对不起……

“我想睡了。”怀里的人蓦然睁开了眼,飞快地挺身吻住他的唇,那样急切,那样,欲盖弥彰……

“嗯,”小心地扶着他在床上躺好,陆佑忱在他身后躺下,伸臂将静静躺着的人环在身前,脸深深埋进他颈间。

身前的人动了动,蜷了身体,终是握住他的手,手指一根一根放进他不曾握牢的指缝,收紧了去汲取些许暖意。

孩子稍微动了动,闷闷的疼痛便从腹部蔓延开来,仿佛一路向上攀爬,最终盘踞在胸口,再也不肯散去。

“梓延?”

“……嗯。”

“严宇飞订了明晚的飞机,大概后天就能到家了。”

“嗯,好。”

湿凉的液体划过脸颊,没入了鬓边,便再也无迹可寻。

收尾的工作便是对这些日子以来收集的各类资料的分类整理,陆佑忱尽量放轻了动作,端着咖啡坐到桌前,即使这样,不过一会儿的功夫,俞梓延也就醒了过来,躺在床上看着端坐的人笔直的背影,并没有开口。

一室的安静里,纸页翻动的声音便带了无限的宁谧。

如果可以宁谧到静止,又该多好。

嘴角勾了勾,在与女儿远隔重洋的纽约,他在祈求这一片幻境的长久。不是太过可笑了么?

“梓延,你醒了,早饭在桌上。” 原本聚精会神的人似乎是听到了笑声,回过头来看他。

俞梓延轻轻摇头,推开他伸来扶的手臂:“要帮忙么?”

他虽然负责技术部的所有事物,但这些文职工作也经常接手,从当年校学生会的资料到陆佑忱创业之初的各类繁杂文件。

“不用了,快弄好了。”陆佑忱笑了笑,重又埋下头:“你多歇会儿,晚上还……”

还要赶机,还要回家……

未竟的话一时梗在喉间,原本流畅的笔尖也似乎艰涩起来,许久才继续写下去。

走到房间门口的人停下了脚步,慢慢地点了头:“我先去收拾东西。”说完也不等他回答,径自回了自己的房间。

还没到傍晚,严宇飞和方程就回来了,说起外头天气不甚好,恐怕航班要晚点。

挂了电话去咨询,却说应该能够保证起飞,四人便辞了美方公司的晚宴邀请,打了车直奔机场。

好一番等待才上了机,各自坐了下来。隔着一条走道的小情侣俩看来是实在逛累了。一向精力旺盛的方程勾着严宇飞的臂膀,头一点一点地就快要搭到他肩上,俞梓延看得有趣,淡淡笑了。

高个子的男子便略略尴尬地转过头不看他,却并没有阻止女友的动作,任由她迷迷糊糊地靠着。

腹中一阵阵发紧,多日不曾被束缚的孩子似乎不满意今日的重重限制,渐渐躁动起来。

尽量放松了身体,却还是抵不过辗转反复的疼痛,只好将双手搭在腹底,不着痕迹地缓缓推揉。

陆佑忱的位置在方程和严宇飞的后面,虽说面前摊着杂志,却没有漏看前方那人的动作。见他微微缩起了身体,不由提起了心。

“先生,”空服的清甜声音拉回了早已漂移的神思,连已经有些迷糊的同行几人也睁开眼看了过来。

“先生,有什么需要吗?”

“不用了。”陆佑忱有些疑惑,自己有做出什么像是需要帮助的动作让她误解了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