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位夫人的小腿肚白皙光洁,只是此刻印着一对大而深的牙痕,伤口周围泛着黑紫色,盛着带着腥臭的丝丝血水。
“吕妈妈,可否找来一把匕首,我要将夫人伤口处的毒血放掉。”
锦韵对着吕妈妈极快地说道,又将手中的药草交给了身旁的一个侍女,道:“劳烦姐姐将这药草洗了捣成药汁,再取些温水和干净的棉布过来。”
那侍女看了看吕妈妈,吕妈妈点了点头,她才依言去办,不多时,另有一名侍女从蓝衣侍卫那里借得匕首拿了来。
锦韵接过匕首,让侍女打了火折子烤上一会儿消毒,这才蹲在那位夫人的脚下,正欲动手,却被吕妈妈一把拦住,担心地问道:“这样真的有效么,可别……”
锦韵没有回答吕妈妈,而是将目光转向了那位夫人,沉声道:“会有一些痛,夫人请千万忍耐住!”
“你……动手吧!”
那位夫人嗯了一声,闭上了眼转头不看。
锦韵点了点头,虽然她面上沉稳,可心里着实紧张,她小心翼翼地将伤口割成“十”字型,不无意外地听到那位夫人响起一声倒抽气声,纤细的手指死死地握紧了吕妈妈的手臂,指间因为用力而泛白,褪尽了血色。
不管那位夫人是如何忍受这痛苦,此刻的锦韵不敢分心,伤口一切开,她立马双手从两旁往伤口处挤压,直到冒出黑色的血液,再用温水清洗,再挤压,再清洗,如此三番下来,她只觉得内里的衣衫都被汗水浸了个通透,犹如合衣沐浴一般,全身都是粘湿之感。
不过还好努力没有白费,终于见到伤口处的血液重新泛红。
但仅仅这样还是不行的,亦不知是不是有余毒更深入体内,锦韵遂在离伤口三十厘米处用棉布将那位夫人的小腿给扎住,只是要每隔一柱香放开一次,以免影响血液循环造成组织坏死,再接过侍女递来的药汁,小心地敷在伤口处,用棉布细细包扎。
做完这一切,锦韵才抹了一把额头的汗水,坐在一旁的方杌上喘气。
“夫人,感觉好些了么?”
吕妈妈紧张地扶住那位夫人的手,关切地问道,对自己手臂上的痛楚视而不见。
“咳咳……”
那位夫人轻咳了两声,立刻便有侍女奉上茶水,吕妈妈侍候着她喝了一口,那位夫人这才深吸了口气,只是面上潮红一片,汗水盈盈,半眯的眸子缓缓睁开,对着吕妈妈点了点头,“头……没那么晕了……比刚才好些……”
听那位夫人这一说,不仅吕妈妈放心,锦韵也松了一口大气,道:“夫人绑在膝盖下的那棉布要每隔一柱香放开一次,如此再等到大夫来治诊应该便无碍了。”
吕妈妈点了点头,扶着那位夫人躺在软榻上休息,凉亭外突然传来一阵吵闹声,锦韵抬头望去,只见晓笙被两个蓝衣侍卫给拦住,明显是起了争执。
“妈妈,那是我的贴身丫鬟,定是母亲担心我久去未归,这才派了人寻来。”
锦韵一边说一边观察吕妈妈的神色,如今她想要离开是不可能的,再怎么吕妈妈也会留下她直到大夫前来,确认这位夫人真正脱离危险才行。
锦韵又看了一眼仍然被压在一旁的高寂,请求道:“妈妈还请容我与丫鬟说道一声,让母亲不必担忧,还有我那侍卫的伤口,若是不处理怕是要严重了……”
吕妈妈没有说话,紧紧地抿着唇,脸上的神色高深莫测,像是在思考衡量着什么一般,那审视度量的目光让锦韵没来由地心里一阵发慌。
“让她去吧!”
就在此刻,那位夫人的声音却袅袅响起,听在锦韵耳中无疑是天籁,她亦增开了眼,淡淡的目光虽然没有什么温暖,但却泛起了一丝善意的微笑,“我夫家姓沐,你可以称呼我为沐夫人。”
吕妈妈诧异地转过头看向沐夫人,锦韵却是心中大定,恭敬地福了福身,“谢沐夫人体谅。”
吕妈妈一个眼色过去,便有一名侍女跟着锦韵出了凉亭,见到她走远了,吕妈妈这才转向沐夫人,道:“夫人为何这般做?”
“她救了我,总不能把恩人当作仇人一般对待。”
沐夫人闭着眼躺在榻上,声音淡淡地,听不出喜怒。
“夫人说得是。”
吕妈妈讪讪得应着,“许是在府中呆得久了,老奴心里总是防着外人,就怕有个什么闪失。”
“知道你是为了我好,只是好人坏人我还分得清。”
沐夫人最后收了话,便不想再多说,只是静静地闭目养神。
吕妈妈一心为了他们母子她自是知道,可不能因为从前的那事便觉得草木皆兵,若再是这样,她恐怕也不适合待在自己身边,不若提早颐养天年。
不管凉亭中的那对主仆说了些什么,锦韵自是不在意,身边跟着的侍女除了给那些蓝衣侍卫传话,也是在提醒她,有些话是不能乱说的,她心里自然明白。
“小姐……”
晓笙美目泛红地看着锦韵,又看了一眼不远处浑身都带着血痕的高寂,心里惊惧不已,又强压着一腔愤怒,看阵势也知道这些人得罪不起,她不敢妄言。
“我没事的。”
锦韵摇了摇头,轻松地笑道:“你告诉母亲,让他们先上寺苑,沐夫人与我投缘,留我坐坐聊天,不多时我自会回去。”
“小姐……”晓笙咬了咬唇,担忧地看了一眼高寂,道:“那他……”
“放心,我会照顾他的。”
锦韵用目光示意晓笙离开,她只得含泪点头,又不舍地看了高寂一眼,这才咬着奔唇脚步飞快地离开。
看着晓笙走远,锦韵这才客气向那侍女道:“劳烦姐姐再给我些温水和棉布,若是有治外伤的金疮药更好!”
侍女点了点头,又回到凉亭向吕妈妈禀报一番,一会便端着温水走了过来,另一个侍女一手拿着棉布,另一手拿着一个干净的白玉瓷瓶,应该便是金疮药。
侍女应该是回报了吕妈妈刚才锦韵的表现,又特地与蓝衣侍卫们说了一番,那些人才放开了高寂,空出一块地方给他们,只是人仍在不远处守着,随时盯着他们的动静。
“劳烦两位姐姐了,放下就行,我自己来。”
眼见两位侍女要动手帮忙,高寂却是一脸戒备,像头蓄似待发的野狼一般,锦韵连忙过去按住了他的肩膀,又对那两位侍女笑笑,
两位侍女也不在意,不多话地放下了东西便走到一旁,真的留给他们主仆自己处理。
“疼么?”
锦韵看着高寂身上已经有些干涸的伤口,手臂,腿上,肩膀,背部,虽然都不致命,但也足足挨了六剑。
“还好……只是皮外伤,他们没有为难你吧?”
高寂只能远远地看到凉亭里的动作,只见得锦韵在那里忙上忙下,却不知道在忙活些什么,所以,他很担心。
感觉到那只温热的小手搭在自己的肩膀上,他只觉得心跳都慢了一拍,极力稳定住呼吸才不会让自己的心意表露在外,却不想话语中已经自动省略了对锦韵的称谓,他无所觉,锦韵亦不介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