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才不会和那种小人置气!”
锦韵冷哼一声,如今高寂是寸步不离地守在门外,若是有什么动静,他第一时间就能赶到,相信再也不会出现今天早上的那种险情。
“是。”
晓笙低垂了眉目,暗叹一声,若是被小鱼家的那位公子知晓,还不定会是怎样地动怒。
当然,这事也只能烂在心里,她不会说,高寂更不会。
“小姐,有人来了。”
隔壁传来开门的声响,有小二热情地引导着客人落座。
这间饭店说来有些奇怪,二楼的雅间都是一室两用,从中间用高高的屏风分隔开来,但却各有各的出入口,若是大声点说话,隔壁也能听得分明。
此刻,锦韵微微凝神细听,那边果然传来谈话的声音,是两个男人……只是那声音听起来怎么这么耳熟?
“是老爷!”
晓笙也是满脸惊讶,小声地低语道。
锦韵点了点头,示意晓笙不要说话,在这个时候陆柏松怎么会上酒楼?
俩人都不明所以,但都屏住了呼吸,凝神细听隔壁的对话。
“孔爷,您走南闯北这么多地,见识也多,京城世家里的是什么货色,也不用我多说,您就爽快点开个价吧!”
陆柏松一身灰色布袍,满脸的青色胡茬,五官几近凹陷,一双细眼下是深深的黑影,整个人消瘦得可怜,看起来比实际年龄足足老了十岁不止。
“京城里的货色自然是好的……”
那被唤作孔爷的男子是名四十多岁的胖子,一脸络腮胡子,大鼻头,厚厚的嘴唇,一说话便唾沫星子四溅,显得十分粗犷,只是那双小眼睛忽闪忽闪的,透着一股商人特有的精明。
“至于你家里那位,我也要亲自看过再给价不是……”
孔爷慢吞吞地说着,小眼睛斜睨着陆柏松,闪过一丝精光。
孔爷虽然也是商人,却是不入流的跑脚行商,钱倒是赚了不少,可老婆倒是没讨上一个,这次来京城出货,他也是想看看有没有运气买一个大户人家出来的丫鬟,那可比一般人家的小姐还要通礼识趣,听说京城的女人都白嫩,他可是垂涎了好久。
今儿个顺道在赌坊里转了一圈,通过相熟的人搭上了线,知道这陆柏松最近输了不少,手头缺钱,便有人给他指了这门道。
陆柏松这小子如今落魄了,当初可是出自名门世家,家里更有两房美妾,虽然是生过孩子的妇人了,可那不是更懂风情么?
他们这种商人要的也不是黄花闺女,只要够味就行!
“那行,我们吃过饭就往家里走一遭,您看中哪个直接带走,我们一手交人一手交钱!”
陆柏松是给逼急了,到处想办法无果,这才经人指点想到了这一出,家中的两个贱妾,虽然是半个主子,那也算是半个奴婢,任由买卖,连官府都不能说道。
原以为锦堂的官职会在年前下来,谁知拖到如今也没有音讯,娶了林家小姐以为会得到一笔丰厚的嫁妆,谁知道却是被赶出家门的女子,分文不值。
还有大哥陆柏涛那里,原本以为逮到了把柄吃到了两回甜头,他便味口大增,谁知陆柏涛最后竟然不买帐了,他一气之下闹到陆府,这下好了一切说白了,陆柏涛更是无惧了,索性把那个外室同儿子一起给接进了陆府做了姨娘,刘氏哭闹也没法,连他也生生断了财路。
如今家中能卖的都卖的,能当的也都当了,可还不够填那输掉的洞啊。
没办法,为了他活着,看来这卖人也必须要做了。
“行,咱吃了就去!”
孔爷拍了拍陆柏松单薄的肩膀,豪爽地一笑,那眼睛都眯成了一条逢。
正在这里,小二吆喝着上菜,俩人遂停止了交谈。
而隔壁间里,晓笙早已经是脸色大变,低低地唤了一声,“小姐……”
“走,去陆家!”
锦韵阴沉着脸色,起身便往外走,眸中泛着薄怒,这陆柏松倒是越来越长志气了,如今买卖人口都卖到自己家里去了,就是不知道他想卖的是谁?!
自从林碧娆嫁到陆家也有三个来月了,当初的西洋镜被揭传,陆家众人曾经大闹了一通,想要找林家毁婚,可林碧娆也不是吃素的,那狠劲一上来,紫苏也不敢和她对着干。
陆柏松很无奈,但看着锦堂又一心维护着林碧娆,再想到以后还要靠着儿子的官身,遂也能增只眼闭只眼,女人嘛,娶一个不够再多纳几个,只要对陆家有帮助的便是多多益善。
于是乎,一大家子人,又没有谁有个正经的营生,陆柏松又沉迷于赌博,家里的东西能卖的都卖了,就连那被紫苏藏好了的丽娘的嫁妆也被陆柏松给翻了出来,为了这事,他们俩人还大打出手,最后,以紫苏被揍成了猪头收场,她第一次见识了这个男人的狠劲,再也不敢轻易出头了。
至于那些田产与商铺,也不知道当初刘氏派给他们的是些什么管事,以致田产管理不善,商铺经营不佳,如今都还倒欠着工人的饷银,早就关门大吉了。
陆家众人过起了有始以来最落魄,最穷困潦倒的日子。
这一切,林碧娆都有在书信中告诉给锦韵,锦韵问她需要不需要帮忙,林碧娆却是一口拒绝了,正好趁这次机会甩掉这些毒瘤。
机不可失,失不再来!
这一段日子以来,虽然过得艰辛,但林碧娆夫妇却是互相扶持,甘苦与共。
面对家人的责难与漫骂,锦堂总是挡在林碧娆身前,没有让她受到一丝委屈,当所有矛头又指向他时,他才看清平素那些巴结奉承的嘴脸。
父亲的冷漠,姨娘的冷嘲热讽,就连平常爱亲近他的弟妹们都露出了讥讽的笑意,他才骤然醒悟过来。
是了,百无一用是书生,肩不能挑,手不能磨,他根本没有办法养活这一家老小。
可朝中的任命又迟迟不下,也不知道这中途出了什么变故,他也想托人问清楚,可看着昔日的同窗纷纷走马上任,官服加身,那耀眼的光环闪耀周身,他开不了这个口,而在他们面前他便更显得渺小。
他也不是没去想过到辅国将军府里托舅舅打听,可如今的窘迫他又实在没脸让母亲与舅舅知晓,这才一拖再拖。
看着妻子辛苦操劳,从一个什么事都不会做的大小姐变得如今要自己洗手做羹汤,仆役早就请不起了,就连妻子贴身的丫鬟翠萍和黄莺都被打发了,即使她们不要工钱,这家中也养不起多一个吃饭的人。
午饭之后锦堂借故出门透气,在巷子里转来转去,如今不是办法,他也在琢磨着是不是应该出门打些临工好养活这一家大小,不能让妻子太辛苦了。
锦韵在巷子口便下了马车,与晓笙高寂徒步而来,打老远便望见了锦堂的身影,却见他微鞠着背来回踱步,根本没有发现他们的靠近。
“哥哥!”
走得近了,锦韵才唤了一声,锦堂怔了一怔,这才有些僵硬地转过身来,吞吐道:“锦韵,你怎么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