唯有晓笙与竹心步行着,呆在喜轿两侧侍候左右,今日这两个丫头都着了一身统一的嫩黄色衣裙,一个清丽稳重,一个娇俏活泼,倒成为了送嫁途中一道美丽的风景线。
走了一段,晓笙的目光却凝在了那个着一身喜袍的沐子宣身上,她总觉得那个背影有些熟悉,却又无法将两人联系在一起,或许是她眼拙多心了吧。
抬喜轿的轿夫都是经过精心挑选的,轿子抬得很稳,没有一点颠簸,但锦韵却觉得自己的心仿佛上下左右四处摇摆,没有一块能落到实处。
原来想象中是一回事,真正踏上这条路又是另一种心情,前方的不确定又如迷雾一般滚滚袭来,她并不是圣人,这一切都需要逐步地适应。
不知道又过了多久,似乎抵达了王府,轿门被人给踢开,周围是嘈杂的喧嚣声,喜乐声鞭炮声,头冠压着脖子酸疼,头盖又挡住了视线,压抑得闷,锦韵被人给扶出了喜轿,脚刚沾地的那一刹只觉得天旋地转,站立不稳。
一只大手适时地伸了过来,托住了她的手臂,修长的手指,棱角分明的指节,端得是那样好看,皮肤并不白皙,也不黝黑,是一种健康的古铜色。
那种熟悉的感觉又突然袭来,可她还来不及分辨,那只大手又迅速地收了回去,若不是顾忌着大庭广众之下,她真有揭了头盖一探究竟的冲动。
声浪一阵高过一阵,而那道脚步声已然远去。
*
沐亲王府的布局分为三个大的苑落,正德苑,荣晖苑,宣逸苑,每一个苑里又按规制划分了小院落。
正德苑的主院是王爷王妃住所,侧院偏院里依次住着侧妃柴婉柔,沐正峰的妾室柳氏玉娘,以及玉娘所出的王府庶长女,十六岁的沐子妍,以及养在王妃名下的十四岁次女沐子乐,也就是当年在安郡王府赏梅宴上的乐郡君。
荣晖苑里住着沐子荣夫妇,还有几个小苑落是预留给以后的侧室、妾室以及他们的子女所住的地方。
宣逸苑里的院落分布大致和荣晖苑相差无几,正院里几乎成为了文舒华一个人的居所,沐子宣平常基本不在,若是回了王府也不会去正院,直接在偏院里留宿。
偏院今天将会成为锦韵与他的居所,沐子宣自然好生布置装饰了一番,让整个院落焕然一新,还为这个院落亲自挂了牌匾,取名“锦苑”。
繁琐的进门、拜堂仪式之后,晓笙便扶着锦韵入了新房,只竹心守在屋外,有什么动静好随时禀报,而那四个美婢,两个与晓笙竹心一般提了一等丫鬟,名字唤作艾莲、艾青,两个暂时作了二等丫鬟,名字唤作艾云、艾萍。
新房里的一切布置得极好,红木家私,定窑均瓷,鲛绡纱罩,无不精细,看得出主人很用心,晓笙毕竟一直跟在锦韵身边,好东西也见多了去,目力一扫而过,便知道东西好坏。
“小姐,饿了一天了,可要用些点心?”
圆桌上放着一盘杏仁佛手,一盘翠玉豆糕,一般糖蒸酥酪,一蛊慧仁米粥,看起来秀色可餐,闻起来香气四溢,用手一碰盘底和蛊边,竟然还带着几分温热,且都是锦韵喜欢吃的东西,这倒真是怪了。
晓笙不由暗自猜想,莫不是新姑爷将小姐的喜好都打听了通透,才有了这一番准备?
不管如何,这番心意倒是令人感动的。
“把那盘糖蒸酥酪给端来,刚才就闻到那个味了,引得我老馋!”
锦韵一把掀了盖头,指着桌上那盘糖蒸酥酪对晓笙唤道,累了一天,她早觉得筋疲力尽,肚子都唱了几回空城计了,嫁人这种活计一生一次就好,足够了。
“小姐,你可不能揭了盖头,待会儿世子爷来了可怎么办?”
晓笙焦急地唤了两声,一手递上那盘糖蒸酥酪,一手捡起了被锦韵扔在一旁的盖头。
“这不还有竹心在外面守着吗?若是那位来了,她定会提前知会我们的。”
锦韵一边吃着糖蒸酥酪,一边含糊地说道,这个味道像是比上次哥带回来的还要好吃,一定是出自大厨之手。
“小姐,世子爷长的真俊,一点都不像传说中的那样,而且……奴婢感觉还有点熟悉。”
晓笙又在回忆今天白天里的所见所感,越想越觉得纳闷,越想越觉得蹊跷。
“晓笙,第一次见到那位世子爷,你不会就胳膊肘儿往外拐吧?小姐我可养了你几年啊,真是让人伤心!”
锦韵佯装哀怨地瞪了晓笙一眼,这个时候的调侃反而能让气氛放松一些,她也不想因为这莫明的新婚之夜而乱紧张。
“小姐,奴婢是说真的。”
眼见锦韵不信,还开起了玩笑,晓笙焦急地跺了跺脚,“那位世子爷一点也没有传说中的病弱之态,奴婢瞧着那精神头,比正常人都要好上几分,而且挺像一个人的……”
说到这时,晓笙有些犹豫地望了锦韵一眼。
锦韵挑了挑眉,“像谁?”
“像……木公子。”
一刹那的犹豫之后,晓笙肯定地点了点头,就是这个感觉,没错!
第【131】章 世子就是他(3)[ ]
“哐当”一声,瓷盘落地的声音,碎瓷遍地开花,在夜里听起来格外响亮。
“小姐?”
连竹心都从屋外探了头进来,隔着屏风唤了一声。
“没事,你看着点门!”
晓笙回了一句,听着木门“吱嘎”一声又合上了,她才飞快地收拾起掉落在眼前的瓷片碎渣。
“不会……这么巧吧?”
锦韵的表情有些僵硬,强自扯了扯嘴角。
“这个倒不知道了,木公子一直带着个银色面具,也没人知道他的样貌是如何。”
晓笙摇了摇头,也许这真是她的一个错觉,现实中哪有这样的巧合呢?
锦韵面色一变,双手猛然抓在了裙摆上,晓笙没见过,可她见过!
他是那样的自信飞扬,风华绝代,她曾说过这张妖孽的面容若是他称第二,没人敢称第一,他的俊带着一种勾魂摄魄的艳,说他长得比女人还好看也一点不过分,但又不缺乏阳刚,所以,这样的男人往往是最致命的。
“小姐,世子爷来了!”
门轻轻的开启,竹心像条滑溜的小鱼一般闪进了房里,面含激动地说道。
“知道了。”
晓笙点了点头,极快地将盖头蒙在了锦韵的头上,低声道:“小姐,待会奴婢与竹心就候在门外,有事情你就唤一声。”
晓笙后面说的什么,锦韵根本没听清,她的视线落在头盖下方摇晃的金穗子上,只觉得内心有一种极度的空落和不安,就像走在钢丝上,一边是极深的悬崖,落下去粉身碎骨,另一边是无边的汪洋,挣扎起伏,求生不能。
一个姓木,另一个也姓沐,此木难道真是彼沐?
她早知道,木子只是他的一个称号而已,作不得真,她也希望晓笙预想的这一切不会发生。
“世子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