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羊毛和绵纱。”
锦韵笑着回道,“先用羊毛垫底,再绷上一层棉纱,这样羊毛就不会稀漏而出,且手感饱满温软,再在上面刺绣出花朵,远看也更具真实和美感。”
锦韵自己也试验了很多次,做衣服的布料有硬有软,但若是塞入绣图之下触摸起来手感却是不一,感觉也怪异,她遂想到用铺垫在内室里的羊毛毡,用剪刀剪了一些羊毛,又用棉纱绷了起来不漏,这才小心翼翼地完成了眼前的绣品。
锦怡与锦茜在一旁听得糊里糊涂,都不知道锦韵与方嬷嬷在说些什么,更不明白怎么绣花还用上了棉纱和羊毛,俩人冷视一眼,却又极快地调转过头,但心里都存在着同样的嘀咕,这件绣品最后的结果是……
方嬷嬷看了看锦韵,沉吟半晌,方道:“绣功只能说是勉强,但这新意却是上佳,老身给你良佳。”
方嬷嬷话音一落,锦茜不可思议地瞪大了眼,锦怡拳头一紧,生生将桌案前的绣布揉成了团。
“谢谢嬷嬷!”
锦韵低头,暗暗呼出一口长气,总算是过关了!
第【67】章 二姑母携子女归家【 】
回到陆府最高兴的事莫过于是顾氏终于找回了周妈妈,周妈妈的儿子原是舍不得母亲再去操劳,可周妈妈又是闲不下来的命,心中亦牵挂着顾氏身边没有个可心的人,遂在儿子那里交待了一通,便随着来人奔京城去了。
如今由周妈妈打点着朗月苑中的一切,顾氏舒心不少,连日来被陆柏松冷待而变得有些郁郁的心情也因此明快了起来,锦韵看在眼里自然是欣喜的,也亦发倚重周妈妈了。
转眼间便到了十一月末,这一天,下起了入冬以来的第一场小雪,锦韵披着厚厚的灰鼠银毛大氅,怔怔地站在廊下,看着天空中落雪纷飞,打着旋簌簌落下。
前世里她是南方人,南方天气温暖很少下雪,来到大辰王朝之后,这也是她看到的第一场雪。
锦韵伸手接过一片飘落的雪花,一丝冰凉的感觉泌入心脾,却并不觉得冷,看着那小小的雪花在手掌中融化成水,再挥一挥手,洒落指间,如此几番下来,晓笙看得已是忍不住几步上前,道:“小姐,可别再玩雪了,仔细冻着手!”
“不碍事的。”
锦韵摇了摇头,伸手接过竹玉递来的棉布,擦干净手上的水渍后,又呵出一口热气来搓了搓手。
自从方嬷嬷的教导结束之后,也不知道方嬷嬷在老夫人面前说了些什么,每次她到安苑去请安,老夫人看她的目光便不一样了,就像是在暗自评估一项待价而出的货物一般,那种悚悚的感觉令人发毛。
几次三番下来,锦韵便每次都等着顾氏一起去,有顾氏在前面挡着,老夫人的目光这才收敛了几分,但仍然是让她感觉很不舒服。
倒是刘氏母女每次见她时总是忿忿地,似乎很不满意这个二房的嫡女怎么事事都超过了长房的女儿,生生成了他们的眼中刺!
想来锦韵也是无意之施,原本以为自己女红差了些,便在规矩礼仪方面用了心弥补,谁知那新意的女红创作也得到了方嬷嬷的认可和赞赏,生生比锦怡高出了一篾片。
她本无心出风头,却不想终成为众矢之的,锦韵的心中也生出几许无奈。
方嬷嬷走后,接下来陆府又请来了教导琴艺的师傅,这个兴趣爱好锦韵还是喜欢的,前世她便学过钢琴,那时候养母家经济也不富裕,她便经常在琴行里借着试琴的机会练练手,天知道那时候她做梦都想有一架自己的钢琴。
来到大辰王朝,虽然乐器换成了古琴,但曲艺相通,凭着那股执着和喜爱,锦韵上手倒是很快,但此时她已经多了个心眼,在师傅面前也只是表现得平平,这一点让经常得到师傅夸奖的锦怡心理上稍微平衡。
锦韵正看着雪花发神,竹心的脚步却由远及近,一张小脸跑得红扑扑地,却顾不上歇息,喘着气道:“小姐,二姑奶奶回府了!”
“嗯?”
锦韵一怔,缓缓转过了身。
竹心口中的二姑奶奶她当然知道,那是她爹陆柏松的庶妹陆文娟,她的二姑母。
这位二姑母虽为庶女,但是性子刚烈,在京城政变之前,老夫人便想将她嫁给自己娘家的一个侄子以加固陆姚两家的关系,但二姑母死活不从,老夫人没法,就给了句冷话,若是今后有人给她提亲还好,若是没有人,那她这辈子就在陆家当个老姑娘。
却不想老夫人这句话刚刚抛出,没多久便有媒婆找上了门,虽然提亲之人是个名不见经转的小人物,但也气得老夫人够呛,心下已然明了,二姑母死活不嫁,便是等着这小子上门来提亲。
二姑母没有遂了老夫人的意,老夫人当然也不会轻易从了她的心,两母女便陷入了对峙的僵局,后来二姑母在老夫人屋前跪了三天三夜,最后那一夜,天上下起了瓢泼大雨,二姑母却仍然坚持不走,第二天早上老夫人的屋门一开,她便晕了过去。
而后请了大夫来看,是疲劳外加风寒,那一场病差点将二姑母给折磨死,后来老夫人遣退了所有人,和二姑母单独谈了一个时辰,之后便同意了这门亲事,但二姑母从陆府出嫁,嫁妆分文未要,跟丈夫一同离京奔赴兰州,从此便和陆家断了联系。
后来听人说起二姑母的丈夫在兰州从军,由从九品的巡检做到从六品的兰州安抚使司副使,倒是官运亨通。
可是又有什么原因使这位离开京城长达十六年之久的二姑母又重新踏足陆家呢?
“可知道二姑母是因何归家?”
这一点锦韵也很是好奇。
竹心看了一眼周围,咬了咬唇,凑近低声道:“听说……二姑老爷没了。”
“什么?”
锦韵一怔,手中的棉巾绞在指间。
原来……竟然是二姑父没了,锦韵垂下了手,心中不免有些戚戚,当年那样轰轰烈烈的一场爱情,不惜背离了世俗的枷锁,原本看着已经有了美好的结果,可……那人为什么就这样没了?
“二姑母现在是在老夫人屋里?”
锦韵转过了身,边走边问,对这个二姑母她心里一直有着敬佩,这个时代敢爱敢恨,敢于争取自己幸福的女子并不多,她羡慕也佩服。
“晓笙,你去我屋里打开那黑漆顶箱柜,把放在柜里第二层那个小檀木做的长匣子拿上,竹心、竹玉,你们先与我一同去安苑看看。”
锦韵极快地吩咐道,脚步没有丝毫停歇地向外行去,竹心与竹玉紧随其后,晓笙应了声是,便向另一个方向小跑而去。
锦韵有些担心,当年二姑母与老夫人的事情除了陆家的主人外,便只有从前陆府服侍的那些个老人才知道,虽然压制得当没有在京城传出什么不好的风言风语,但到底老夫人与二姑母算是结了仇,这次归家还不知道老夫人会拿什么脸色给二姑母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