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记得他们的安排,只挑起了最边上两个沙袋,长剑迅速地往留下来没压那么实的夯土上刺了几剑。雨在那一瞬间也连成一片。只听哗啦几声,夯土中冒出了几股水流。在大雨冲刷下,那夯土终于破了个口。
登时,只听轰隆一声,靖河的水冲开了一个大口子。在强大的冲力下,争先恐后地顺着支河河道奔涌而下!
西域人追到河边的时候,面对的就是那奔流不息的支河。河不知道有多深,水又这么急,马又不能飞过去,他们只能眼睁睁看着那一马驮着两人从河对岸远去。
当马到达南营的门口时,甄重远下马的时候一个趔趄,用剑撑着才没有倒下去。
他站稳之后,转身冲着连珞珞伸出了手。
这时,正好一队人从里头出来。领头的人一见到甄重远,眼睛一亮,立刻上前来,单膝跪地:“大将军!属下来迟!任将军责罚!”
连珞珞踩马镫的脚一滑,差点儿摔了下去,似乎耳朵听到了最炸的一个雷:什么,将军?
甄重远站直了身子:“你派人去追,务必把那些西域人给我查出来。”
领头人立刻应了下来,让人去了。他转向旁边的连珞珞:“这位是?“
连珞珞还在震惊中没有反应过来,忽然兜头一件外衣披在了她的身上。她抬起头,只见到甄重远飞快移开的视线:“你安排一个帐篷,不,两个帐篷。“
直到进了帐篷,连珞珞还是没有回过神来。等到她回了神,脱下那件披着的外衣时,她忽然发现了一件事。
早上她穿的是银白色的衣裳,如今淋了雨,那衣裳完全贴在了身上,几乎都透明了。而她的束胸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松开了,胸前的弧度十分明显。
连珞珞脑中又炸开了一个响雷:他,看到了?
第77章 红糖馒头
笃笃的切菜声交织成了一片, 仿佛一首最原始朴实的乐曲。大蒸笼盖被揭开来,一股雪白的热气腾起,充斥了整个伙房, 拉长的声音立时响起:“馒头准备, 拿筐来。”
正在切菜的馒头听见这话,立刻放下了手中的菜, 舀水洗了手,拿起筐小跑到了灶台前。
揭盖的师傅正用筷子叉起一个馒头, 刚准备尝尝,眼角余光瞄见了馒头的脸, 额角突突跳了一下, 将那个馒头递给了她:“馒头,不是喊你,是喊他们来装馒头。喏,这个给你, 拿去吃吧。”
“多谢!”馒头松了口气,笑嘻嘻地接过筷子, 咬了一口, 立刻烫得直嘶凉气。
今天的馒头是红糖馒头。里头揉了一些红糖,蓬松柔软还带着甜味, 简直太棒了。
馒头举着那个馒头回到连珞珞旁边,开心得眼睛都眯了起来:“师傅师傅,馒头好了。”
“好。”连珞珞随意答了一句, 目光却仍旧落在面前的盆里。
大半盆黄豆, 盆中加满了清水。看到这盆清水, 连珞珞不知不觉就想起昨夜的场景。
由于那一场大雨, 她的浑身上下都被淋湿透了。束胸早已松开, 那银白色的衣裳贴在身上,湿淋淋冷冰冰的。任谁一看,都能看出她的女儿身。
帐篷中间放着一张圆桌,她趴了下去,双手抓着自己的头发:今日早上怎么就不把束胸给勒紧一点儿,怎么就挑了这么一件浅色衣裳呢?明明她知道最近要下雨的啊。
就在她懊恼得恨不能以头抢桌时,帐篷外头传来了一个声音:“车管事。”
连珞珞一下子弹了起来,立刻抓住旁边刚脱下来的他的外裳。听清外头的声音并不是自己熟悉的那一把时,她松了一口气:“我在,什么事?”
“上头吩咐我们送了热水和一些物事过来,不知道车管事是否方便?”
连珞珞努力镇定了下来:“麻烦了,放在门口吧,我自己拿就好。”
“是。”外头应下之后,只听一阵脚步声来回走动了一番,还有乒乓的声音。一阵嘈杂之后,那个声音又再次响起:“车管事,东西都在门口了,那我们就先回去了。”
“多谢!”连珞珞本想给赏钱,一摸身上只有湿漉漉一片,钱袋子早就不知道掉哪去了,她也只能作罢。
她又侧耳倾听了一下,确认外头真的没人了,她这才走到门口掀开帘子。外头放着一个新的浴桶,几壶热水和几大盆凉水,还有一个大木匣子。
她先将浴桶清洗了一遍,将洗澡水兑好,这才打开了那个木匣子。
一整套从里到外的衣裳,折痕都是崭新的。旁边是香胰子等一系列物事,全是供她洗澡的。
连珞珞提起的心落了下来,松了口气的同时又有些隐隐的失落。不过她还没意识到,就结结实实打了个喷嚏,她立刻不敢再耽搁,立刻去泡澡了。今天淋了那么久的雨,又吹了那么久的冷风,得泡个热水澡把那些寒气逼出来。
泡在浴桶里,连珞珞舒服地出了口气。从头到脚在水里泡了好一会儿,连珞珞将头露出水面,睁开眼的那一瞬,就瞧见了对面架子上搭着的束胸。
第一次见到他的时候,她对于他受那么重的伤还能撑着找到山洞不是没有怀疑,但是萍水相逢,他又受了那么重的伤,她整个心思就只在救人上面。
再后来他们重逢,她满心都是开心。既开心他的伤好了,又开心能够再次见到。看到他的帐篷位置时,其实她心里也有一些隐隐的猜测:他恐怕在安王的军中地位不低,说不定还是身居要职。
但是怎么没有一个人告诉她,明明是安王,他居然不姓安,姓甄?
光是想到这里,连珞珞就觉得自己仿佛是一个白痴一样。明明人家都把真姓真名告诉自己了,而自己在他面前说过什么?几乎都能凑成一本《将军的一百种缺点》了,自己还大言不惭地给他说一定想办法把他给救出去?
她还是想想怎么救自己吧。
连珞珞生无可恋地将头搁在了浴桶边沿,双手绝望地捂住脸:以后她还怎么面对他啊。
脑袋里乱糟糟的,不知道泡了多久,水开始凉了她才起来。
她刚穿上中衣,帐篷外又传来了刚才那人的声音:“车管事,你在吗?”
“我在,什么事?”连珞珞心里一抖。
“厨房送了姜汤和饭菜来,还是给您放在外头吗?”
连珞珞看了一眼架子上那湿淋淋的束胸,清了清嗓子:“就放在方才那里吧,多谢!”
外头的脚步声远去。连珞珞侧耳仔细听了一阵,披上外裳后像是刚才一样蹑手蹑脚地挪到了门口,打开了门帘。
方才同样的地方,放着一个食盒。她往前跨了一步,刚拿起那个食盒。她的腰都还没有直起来,忽然察觉到有些不对劲,下意识地抬起头来。
几步远的地方,一个人撑着伞站在那里望着她,不是别人,正是甄重远。
对上他眸子的那一刻,连珞珞骤然用力,扣住食盒的手指骨节都泛起了白,另一只手下意识地拢紧了自己的衣襟。他怎么会在这里?他什么时候过来的?他看到了多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