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百妖谱·肆(101)

作者:裟椤双树 阅读记录

“又狭隘了吧。”桃夭边探路边说,“龙一开始是神兽,但以龙身来修炼,相比其他种类,成仙成神会容易许多。你看天界昆仑,有不少大神的原身就是龙呀。除了天上,水域之中还有四海龙族,那些也不是好惹的角色。不过我理解你的心态,蛇嘛,千万年来永远被龙压着一头,你酸它们也属正常。”

一团泥巴砸到桃夭身上。

“哎呀!我说错了吗!”桃夭反手拍着背上的泥巴,转身对黑着脸的柳公子道,“其实你们蛇族也有不少修成龙的,体型越大越容易,你努把力也是可以的!”

“呸!谁稀罕当龙,我偏要当蛇,自由自在无拘无束,既能上天更能入地,它们龙去不了的地方我都能去!”柳公子不服气道。

“好好,随你高兴。”桃夭嘻嘻一笑,“不过你要真变成龙了,我还舍不得呢。”

正说着,她突然停下脚步,指着前方问道:“前面是不是一块残碑?”

柳公子仔细一看,昏暗的月色中,确实站着一块约一人高的残碑,两旁的荒草纠集在一起,长出张牙舞爪的形状。

“是的。”柳公子左右张望,“不是个大家伙约的你么,哪儿呢?你来早了?”

桃夭也东张西望:“没有啊,我按时来的呀。”

但附近确实没有符合她想象的妖怪。

正奇怪时,一个细细的声音从前头传来:“桃夭大人,您来晚了。”

桃夭一惊,立刻循声找去,最后竟在那残碑顶上的凹陷处里找到了声音的来源——一只拳头大小的,通体雪白的小乌龟。

柳公子凑过来,指着这个比他手掌还小的东西:“这叫‘身巨’吗?”

桃夭自己也很茫然,不太确定地问它:“是你烧纸给我的?”

“自然。”乌龟镇定地看着面前那两张愕然的脸。

“你是……赑屃?”桃夭拿手比划了一下它的大小,“你确定你是你父母亲生的?”

“赑屃都是自灵土之下而生,无父无母。”它无奈道,“我只是比我的同族们略小一点罢了。呃,颜色也稍微不同,它们通常是灰白色,我更白一些。”说着它又有点恼了,“就算是同一个爹妈生下来的孩子,也不能长得一模一样吧!你们不能因为这个就不相信我是赑屃呀!”

桃夭扑哧一笑:“我姑且相信吧。”她伸手把乌龟托在手里,旋即皱眉,“虽然你本身就不是个热乎玩意儿,但未免也太凉了,跟冰坨子似的,你都干什么好事了,把自己的妖力耗损成这样?”

乌龟眨眨眼睛,慢吞吞道:“没事的,只要见到桃夭大人,纵是下一刻就死了,我也没有遗憾了。”

桃夭挑眉道:“你不觉得你烧给我的纸有问题吗?”

乌龟沉默片刻,说:“我只怕您不肯来。”

桃夭把它从手里拎起来,笑笑:“你是第一个烧纸给我,却不是求我来治病的妖怪。”

“什么?它都成这样了,烧纸给你却不是为治病?”柳公子不解,“那它烧纸给你做什么?”

桃夭看着虚弱的乌龟,说:“它求我来杀一只妖怪。”

柳公子一愣。

乌龟还是用它缓慢的语速说:“桃夭大人除了治妖,不也要杀妖吗。我也不算强人所难吧……”

桃夭想了想:“杀妖倒是不难。但你凭什么觉得我会为一只毫无交情的妖怪去杀另一只妖怪?你不会天真到以为我跟世上那些给钱办事的杀手一样任人驱遣吧?”她又扫了它一眼,“再说你还没钱给我。”

乌龟深吸了一口气,说:“从数天前开始,我就想尽了办法,阻止那些赴宴的人进入青垣县。可是我的力量太弱了,使出来的法子根本不能让那些人回头。所以,我只能用我最后的努力,孤注一掷,烧了纸给您。”

“白天的‘鬼打墙’是你干的?”桃夭与柳公子以为自己听错了。

“是我。”乌龟坦承,“还有驿馆里那两驾马车遇到的事,也是我干的。”

“为何不要他们到青垣县去?”柳公子不解,“可是那夜宴出了什么问题?”

乌龟叹息:“这些宾客都是当世的名流栋梁,我怕他们来得回不得。”

四周的温度好像突然变得更低了。

桃夭略一思忖,麻利地摸出一颗药来,然后也不管乌龟同意不同意,掰开它的嘴就塞了进去。

乌龟一阵咳嗽。

“不是救你的命,只是保证你在把事情跟我说清楚前不至于断气。”桃夭嫌托着它手冷,将它放回残碑上,问,“你要杀哪只妖怪?”

乌龟缓缓抬起头,说:“应凡生。”

赑屃.完

拾【芥灵】 楔子

我活了太长的时间,已经数不清我身上驮着多少这样的光了。

第1章

应凡生第一次亲手“处理”掉的,是个与他一般大的少年。

准确说,那曾经是个少年。

对方已经倒下许久,他握刀的手依然不肯松开,刀柄像长在了他手里一样,还是阿爹过来掰开他的手指,将这把暂借给他用的刀拿了下来。

傍晚的荒野闷热异常,头顶上干巴巴的枝叶窒息地挤在一起,不给人任何喘息的机会。

少年躺在温热的烂泥地上,眼睛不甘心地睁着。

他早上明明吃了三大碗饭,可现在却一丁点力气都没有了,只能靠在粗糙的老树身上,慢慢滑坐下去。

乌龟从他的背囊里探出脑袋来,看了看,又事不关己地缩了回去。

“习惯了就好。”阿爹用力拍了拍他的肩膀,又过去合上了少年的眼睛,“我第一次做这件事的时候,比你狼狈多了,差点让对方逃了,幸好还有我爹善后,然后他给了我一记大耳刮子,骂我没出息。”

他抬头看着阿爹:“以后,每年夏天都是这样了吗?”

别人的夏天,是纳凉闲聊,游泳戏水,是冰镇的瓜果与嘹亮的蝉声。他的夏天,却只能是一个死去的少年,将来还会是别人……

阿爹沉默片刻,坐到他身旁,小心擦拭着刀锋上的痕迹,笑:“还有春天冬天秋天可以愉快地过嘛。”

“阿爹,我们家真的从千年前就只做这一件事吗?”他垂下头,不想再看面前那个失去了生命的躯体,“为何不让别人来呢?我不信只有我们一家能做这件事。”

阿爹往刀上呵了一口气,问:“落刀的瞬间,你难受吗?”

他点点头。

即便知道真相,可看着他们倒在刀下的模样,依然是有血有肉的人,如果他能好受,现在就不是这副模样了。

“那便是了。”阿爹收刀入鞘,“既已知道这滋味,何必再让旁人来承担。”

他不说话了。

“不是张三不是李四,千年前偏是我们家发现了端倪,天命也好巧合也罢,就算是咱们家老祖宗多管闲事吧,这管都管了,就不好撒手了。”阿爹站起身,朝他伸出手,“起来吧,把他葬了。他孤身一人,这儿又是荒山野岭,只怕等不到人来发现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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