妖壶(2)
“那只不过是少爷把小时侯做过的噩梦和记忆混在一起的胡思乱想罢了!”端正的跪坐在门口的老仆妇突然大声而严厉地打断男人梦呓一般的声音。
“...是吗?”男人沉默了很久才慢慢安静地微笑着抬起头。
“老爷当初会搬出这栋房子就是因为那些捕风捉影的风言风语...”端坐在地上的老仆妇忽然恭敬地行了个礼沉声说:“请少爷不要再想那些十多年前的事了,今天因为仓促所以只准备了一些简陋的饭菜,少爷如果觉得这栋房子现在不好住人的话可以先住到村子里我家去,明天我叫人来好好收拾一下,这里只要整理个一两天就会很像样子了。”
“...不麻烦了,你已经把被褥都拿出来了吧?我今天就睡在这里好了。”和月瓴微笑着摇了摇头。
“少爷打算睡在这里吗?”老仆妇皱纹交错的脸上看不出在想什么。
“就这里好了。”瓴转过身望向满野草的庭院,院子里原本用青石铺设的小路被湮没于蒿蔓野草间。
“......”老仆妇抬起头神色古怪地望了望和室一边空无一物的墙角,似乎想说什么但最后只是安静地拉上了和室的门。
“一切只是我的胡思乱想吗...”男人望着地面慢慢露出一个连他自己也不知道代表什么的笑,喃喃的自语声渐渐被笼罩大屋十多年的寂静一点点湮没。
夜风轻轻拂过门廊上老旧的风铃,没有停留一下地穿过和室没有拉上的门,静静地吹进屋子。
黑暗中,一只青白色的手慢慢地伸向熟睡中的男人,白得近乎透明的手指像是想确定什么一样犹豫地抚上男人的脸。
门廊上的风铃突然发出‘叮’的一声轻响,黑暗里那条苍白得近乎透明、纤细得仿佛会被风折断的身影像是受到什么惊吓一般一下子消失在黑暗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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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晨,和月被一阵悉嗦声吵醒。
睁开眼睛,他一语不发地望向在开着的和室门外拿着抹布在外廊上忙碌的青白色的身影。
“......”似乎是有意地放轻了手脚,那条青白色的身影专注地一遍又一遍擦着不满尘土的地板,和月盯着那稍微有一点瘦弱的身影看了很久,终于静静地开口问:
“你是谁?”
“啊,”青白色的身影似乎受到惊吓一般有些慌乱的一下子转过身,“是我吵到你了吗?”
和月注视着男人那张说不上漂亮但却清瘦得并不让人讨厌的脸,过了好一阵才又低声问:
“你是谁呀?”
“啊,那个...我是、我是阿部婆婆的孙子...”面色带着一种不很健康的青白的男人结结巴巴地小声回答。
“啊。”和月望着男人清瘦而青白的脸,心中没来由的升起一丝不快的感觉。
非常简短的低应了一声,和月漠然地翻过身继续躺在依然可以感觉到潮气的被褥上。
“...那个,阿部婆婆让我来打扫屋子...”安静了很久,男人的声音才像要勉强掩盖住失望一般非常小声地再度响起。
“......”和月一动不动地躺在被子里注视着对面空无一物的墙壁,过了一会儿才思索着什么似的静静地问:“你是什么时候过来的?”
“今天、今天早上。”男人用慌张的声音很快地回答。
如果是在平常和月一定会对那个青白色男人的慌乱态度感到好奇的,但是今天和月对于男人那种仿佛做了什么错事一般慌慌张张的样子只感到一种没来由的厌恶。
“......”消瘦的男人有些不安地跪坐在地上,似乎是在等待和月接下来的吩咐但似乎又很害怕他再问出什么不好回答的问题。
“......”又安静了很长时间,和月才像刚刚想起一般并不太在意地问还留在他身后的男人:“你叫什么名字?”
“啊,我叫弥,清水弥。” 面色青白的男人脸上露出一抹掩盖不住的喜色,和月没有多大反应的低低‘唔’了一声不再说话,男人脸上突露出的喜色慢慢淡去。
沉默了一会儿,清水匆匆遮掩起脸上的失望,不安地咬了咬嘴唇低声说:“早饭我已经准备好了,我给您端过来吧。”
和月静静地在被子里,感觉男人已慢慢离开他身后以后好一阵才缓缓地伸出手,不带什么感情的慢慢擦过自己的唇。
(他昨晚似乎作了一个相当有趣的梦...)
“你从小就住在这附近的村子里吗?”和月一边夹起把盘子里的一根酱菜一边没无表情地问。
一直有些不安地坐在外廊上的男人似乎被这个突如其来的问题吓了一跳,过了很久清水才像回答一个极为艰难晦涩的问题一样结结巴巴的低声说:
“是、是的。”
“你究竟多少岁呀!”和月突然有一点不耐地望向男人青白清瘦、看不出实际年龄的脸。
“二十、二十七岁。”清水微微尖起的喉咙艰难的上下滚动了一下回答道。
“只比我小一岁,”和月有些惊奇地歪了歪头,忽然想了想低声问,“那么你一定听说过曾经发生在这栋房子里的怪事了?”
“......”不安地坐在地板上的男人局促的张了张嘴,经过一阵奇异的沉默之后,清水放弃一般低下头低声说:“没有。”
“...是吗?”和月慢慢扯起一个十分安静的笑,不紧不慢地喝干碗里的白粥以后用一种谈论有趣闲闻的语气慢慢地说:“我小时候曾经在这栋房子里住过一段时间,我刚刚还在想也许咱们小时侯也许还在一块玩过也说不定,我记得我小时侯在屋子里的下人那里听到过好多关于这屋子的有趣故事,好像像这种祖传了几代的古老大屋都会有一些诡异的小传说。”
“没有...”低垂着颈望着被荒草遮住的地面的男人沉默了很久才用一种黯然的语气低低着声音说,“我小时候因为生病总是躺在屋子里,所以外面发生了什么事我都不知道。”
“原来是这样啊...”和月故意拉长声音轻轻点着头,虽然不知道为什么,但是和月就是有一种那个男人在说谎的直觉,因为不知道男人究竟是在那句话里说了谎,也不知道男人说谎又是为了什么,所以和月对男人那种遮遮掩掩的态度又多了一分厌恶。
像是感觉到和月平静表面下的不悦一般,清水突然有些慌张地接过和月手中的空碗,连着地上的矮桌一起拿了起来:“我去收拾一下。”
和月看着男人像是在逃走一般匆匆忙忙地站起来,然而虽然是在匆忙中却依然不忘客气的行一下礼。
(那种标准的旧式礼节如果是一个女人在用也许会有一种致命优雅的吸引力,但是一个男人在这种年代还在遵守那种婆婆妈妈的礼节只会让人有一种厌烦而且可笑的感觉吧!)
和月慢慢舒展开不知不觉皱起的眉转头望向空无一物的墙角,昨天和今天那两个人的躲闪态度只能说明这栋屋子里真的有一些可以和他的记忆相符的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