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酆还带了彭城和临州城两处田亩店铺的账册来给贺绣看,又把这些日子来发生的大小事情都说给贺绣听。贺绣很是开心,又拉着贺酆说道:“你已经被父亲逐出了家门,而我又是个已死之人,咱们姐弟二人这姓氏,应该改一改了。”
“姐姐说的是。若我们还是姓贺,只一声平庸倒也罢了,若是想有所作为,怕是不能清净。姐姐说我们改为何姓好呢?”
贺绣轻笑道:“之前我们在义兴郡的时候,一直是在外祖父的荫蔽下长大的。贺氏家族从来没给过我们什么,倒是给了我们一些灾难。不如我们改姓陈吧,外祖父只有娘亲一个女儿,他老人家的血脉到了我们这里原本就断了,若你能替他老人家延续香火,他老人家的在天之灵也该是欣慰的。”
“嗯,就依姐姐的话,从今儿起我便叫陈酆。”
贺绣笑着点头,说道:“那我就是陈秀了。”
“绣字还是带着女儿气,姐姐如今女扮男装,不该用这个字了。”
“这是自然,我已经想好了,改成‘木秀于林’的‘秀’,你看可好?”
“甚好!甚好!”
“那就这样定了,时候不早了,我们先用午饭,等会儿姐姐带你出去走走,看看这建康城周围的农庄跟彭城和临州有何不同。”
“嗯。酆儿以后不管何事,都听姐姐的。”
“不对,”嫣然一笑,清澈的眸子中波光潋滟,竟有妖媚之色,“你应该说都听兄长的。酆儿,以后我就是你的大兄了。”
“对对!大兄在上,弟酆有礼了。”
……
第二日,已经改名陈秀陈酆的姐弟二人乘坐马车,由祝叟驾车,阿信带着王博调过来的三十名护卫策马相随,浩浩荡荡的往建康城去。
五十里的路程走了大半日,冬天里本就昼短夜长,到建康的时候已傍晚时分了。建康城依旧是一派繁华景象,前几日的积雪已经化了大半儿,唯有阴暗角落里还带着点点洁白。
从东城门进城,只需走过一条街道拐一个弯儿便是王博的私邸。
门口的家丁见一辆马车停在门口,便有人迎上来询问。阿信把准备好的名帖送上去,朗声道:“请回王九郎,义兴陈家二位郎君慕名拜访。”
那家丁奇怪的看了马车一眼,接过名帖后看了看,说了一声:“请稍候片刻。”便转身进去了,一边走还一边嘟囔着,什么时候有了义兴陈家一说?这陈家士族不是颍川的么?
今日王博一日没有出门,只约了桓裕在家小酌浅饮,读书下棋。眼看着天色暗了下来,而他等了一日的人还没有出现,便有些心不在焉了。
桓裕把手中棋子一丢,笑道:“一日不见如隔三秋乎?”
王博吃的一笑,说道:“已经五日不见了。”
桓裕仰天长叹:“噫!谁会知道,自幼冷清孤傲无人敢接近的九郎竟也是一痴情儿。”
话音刚落,便有人进来回道:“回郎君,门外有两位公子说是义兴陈氏大郎二郎前来拜访。”
桓裕不耐烦的说道:“什么义兴陈氏?你家郎君忙着呢,没空见,叫他们改日再来吧。”
家人抬头看了一眼心不在焉的王博,躬身答应着转身出去。王博的眼前忽然一亮,忙道:“且慢!请他们二位进来。”
“九郎?”桓裕无奈的叹道:“说不定阿绣一会儿就到了,你见这些乱七八糟的人,岂不是耽误了正事儿?”
王博笑道:“不必一会儿,她这就到了。”说着,他大袖一甩,款款的坐在了榻上,悠然端起香茶,慢慢地啜了一口。
“到了?”桓裕疑惑的看着王博,见他一副老神在在的样子,便轻笑一声坐在了他的对面。
第92章 迷茫
虽然已经有了些心理准备,但是当两个一模一样的俊美少年站在自己面前时,王博还是有那么一丝的恍然。爱萋鴀鴀他对陈酆没有什么印象,这是第一次正经的出现在他面前,虽然在彭城的时候也有一次,但那时的王博眼里怎么可能有一个贺家的弃子?
说是一模一样,他还是一眼就把二人分辨出来。
一身黛青色深衣的少年眸子略带琥珀色,拱手躬身含笑问安,举手投足之间都是飒飒英气。
而那个一身暗紫色深衣的少年则是一双墨玉般的眸子,波光潋滟处带着甜甜的笑意,紫色抹额上绣着金线兰芝纹,似是压下了她眉目中的几分妖媚之气,却又让她更加动人。
“九郎?这是……”桓裕看着眼前两个美少年,一个恭敬冷淡的立在那里,垂眸看着脚下的波斯地衣,另一个则笑眯眯的看着王博,两个人互相看着,那神色如此缠绵,那笑意直达眼底,怎么看都是在——眉目传情。
王博微微一笑,下巴对着她轻轻一扬,温和的说道:“还不拜见四郎?”
阿秀二人方微微转身,朝着桓裕拱手一揖,朗声道:“义兴陈秀(陈酆)拜见四郎。”
“陈秀?”桓裕微微蹙眉,仔细的打量着变装后的阿秀,又看了王博一眼,不解的问道:“我怎么觉得这个人这么熟悉,这神色真的好像一个故人,可是这容貌却又不像。九郎,我是在哪里见过么?”
王博笑了笑,抬手摸了摸光洁如玉的额头,有些挫败的叹道:“气质这东西,纵然是易容术的鼻祖怕是也难改掉。阿绣,你怎么忽然改姓了陈?哦,我知道了,你应该是从了你的外祖父一族。”
陈秀拱手道:“九郎说的不错,从今日起,妾便改名陈秀了。秀便是木秀于林的秀。我弟弟酆小郎亦该病陈酆。从此以后,我们与贺氏再无一丝一毫的关系。”
“阿绣?!”桓裕腾地一下子站起来下了榻,走到阿秀跟前仔细的打量一番,又拉着她前后转了一圈,最后叹道:“是阿绣的气质,这眼神,这笑意都是阿绣的样子,可这面容也差了太大了吧!”
“四郎君,”阿秀呵呵一笑,又以女子身份福了一福,说道:“九郎都说了,易容师鼻祖的缘故啊。”
“噢!天哪,真是神奇啊神奇。”桓裕呵呵大笑,又转身看着陈酆,问道:“这就是你同服同母的弟弟?真是不错,瞧着这通身的气派宛若嫡子,并无半点庶出的影子。可见你外祖家也是世家门风。”
“别站着说话了,都入座吧。”王博说着,又朝着门外吩咐了一声:“上宴。”
外边有婢女娇软的答应了一声,八个婢女鱼贯而入,分别在四人的案几前摆上了酒宴。
桓裕举起翡翠酒樽,朗声笑道:“劫后重逢,阿秀,我与九郎先敬你一杯。”
王博这里色色都极其讲究,虽然只是小小的家宴,按照一人一副榻几的规矩摆放,但每副榻几上的杯碟器具皆有不同。桓裕面前是一副翡翠雕琢的酒器,王博则是一副才纯净无纹的和田白玉酒器,陈秀这边是一副红玛瑙的,陈酆那边是一副青琉璃的。
见桓裕和王博都举起了酒樽,陈秀和陈酆也不怠慢,二人双双举起酒樽,陈秀笑道:“多谢四郎君和九郎君,阿秀有今日,皆是二位的成全。这一杯既是劫后重逢,也是阿秀借花献佛,对二位郎君的感谢。”说着,她竟毫不迟疑,仰头把杯中酒干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