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定天缘(26)

“再哭一声……”

“哗啦——”

话才幽幽出口,一盆水泼到他脚边,溅得他从板凳上跳起。转头一看,步小黛红着眼睛倔强地盯着他,一手拎盆,一手拎着把生锈的柴刀。

这女子表面上唯唯诺诺的,却总藏着小脾气。这是要砍他呀,还是要砍他呀?

沈星朝不禁莞尔一笑。

瞪了他一眼,步小黛跨过门槛,气昂昂地走到院子里,恶狠狠地挥刀砍灌木丛。但刀太钝,砍了半天只劈下几棵小枝桠。

沈星朝走过去拿过柴刀,朝刀口吹了口气:“用刀是男人的事。”

右脚向前踏起无数枯草,运气于手腕,挥出刀气,面前的灌木丛倒了一大片。

就算不是皇帝,沈星朝也会是天下第一刀客。步小黛睁圆了眼睛,张大嘴巴,脸上掩饰不住满满的崇拜。

没有男人不享受这种由衷的崇拜,沈星朝微微一笑:“做饭去。”

“哎。”步小黛清脆地应了声,回厨房刷锅做饭。不时看看院子里那个一面用柴刀舞出华丽刀法套路,一面收拾灌木丛的人,不禁得意地想,穆石也好沈星朝也好,男人真好哄吔。

没多久饭菜上桌,十分简单。五谷杂粮饭,一盘清炒婆婆丁,一小碟萝卜干。

沈星朝把院子拾掇干净,洗净手坐到桌子边。也不等步小黛上桌,拿起筷子夹了筷婆婆丁就吃。进嘴就吐了出来,这菜没盐没油,还齁苦。

“菜有毒!”他愤怒地看着那个厨艺不佳的厨子。

步小黛解释:“没毒,是野菜。”

村子很穷,只有村长家藏着一缸菜籽油,哪里会给这小两口送来?现在又正是青黄不接的时候,家家户户都吃野菜。而且山区盐价昂贵,不是每家每户都吃得起盐的,这稍带咸味的萝卜干就是两人唯一能借盐味的菜。

“盐就应该由朝廷专卖,让商人卖太坑百姓了。”步小黛用萝卜干一根接一根下饭,吃得很香。

“朝廷专卖……”沈星朝若有所思,“盐……铁……酒……”

想着想着,他忽然心情大好。端起萝卜干,夹起几根扔到步小黛碗里:“赏你的。”剩下的全部划拉到自己碗里。

“唉……”

步小黛弦然欲泣,看着沈星朝又夹起一大筷婆婆丁塞进嘴巴:“味道不错,朕赐名,回甘菜。”

吃过饭,步小黛铺好床铺,烧了锅开水,让两人美美地淋了个热水澡。

村里委实太穷了,有的人家一人只有一条裤子,哪里有衣服分给他们?洗完澡,沈星朝光着身子钻进被窝伸了个懒腰。

步小黛将两人在泥水里滚了好久的外衣洗好,晾在屋外的晾衣杆上。她只穿了件白色里衣,坐在桌子边借着浓烟滚滚的松明灯缝衣裳。

那烟味熏得沈星朝头晕,便支着头催促:“明天再补,睡觉。”

睡觉?只有一张床怎么睡?回到人类社会吃饱了肚子,步小黛身为女人的防御本能在复苏。

沈星朝看出她在想什么,嘲讽地一笑:“你的身体我用了许久,哪里没看过?再说,我若想做什么你防得住?”

也对,现在两人的身体是共用的。他该看的不该看的都看过了,早该没兴趣了。想到这些步小黛不再防备,吹了灯睡觉。

山里风大春寒,被子又不是太厚。步小黛刚躺到床上,沈星朝便挨过来将她搂住:“别动,挤着睡暖和。”

抱了一会儿又嫌步小黛身上的单衣臭,按住她几把扯下衣服扔到床下:“洗干净再穿。”

衣物被夺,吓得步小黛翻下床想逃跑。

可沈星朝怎么会放过软软暖暖的热水袋?手臂一横脚一拦就将她扣得丝毫不动动弹。

他都累极了,闹完没多久进了梦乡。

步小黛不敢睡着,直到身后沈星朝均匀的呼吸声响起,眼皮才扛不住,缓缓合拢。

☆、第二十三章

下了好几天雨,天气终于放晴。

沈星朝早上醒来,想不起自己是谁。换魂的次数多了,精明如他也有混沌的时候。抬起胳膊看了一下,柔软纤细,这才确定自己在步小黛身体里。昨天接连帮步小黛打开几条经脉,难怪这么累,他趴在床头散起床气。

卧室窗户用青竹杆轻轻挑起,窗外竹影摇曳,阳光明媚。临窗小桌上放着个竹筒,竹筒里斜插着两支紫色鸢尾花,好似停着两只翩翩起舞的蝴蝶。原本是间满是灰尘的屋子,住了阵子竟住出清雅的味道了,倒比他那富丽堂皇的养心殿更舒服。

沈星朝用余光打量着坐在门外厨房小板凳上洗野菜的步小黛。

从小他就从别人看自己的眼神中看出,自己是个美男子。后来他继承大统,渐渐的,那些眼神如他所愿,从惊艳变成了诚惶诚恐,他也就很少再注意自己的样子。

如今用步小黛的眼睛观察自己的身体。很奇怪,不知道为什么,当他身体里面的灵魂换成步小黛的时候,身体也跟着变了模样似的。

此刻他的身体穿着用紫色锦袍改成的,打满补丁的简单衣裳,头发一丝不苟系在脑后,浑身散发着干净的气息。一双墨黑发蓝的眸子浓密的睫毛掩映下光彩夺目,唇边勾着清澈的笑。

一点不像自己,倒像自己那心性软弱的弟弟沈星辰。

这次穆沉水一定会让阿辰回宫镇殿。

沈天荫是太后的傀儡,太后一脉外戚野心勃勃,一定会利用沈天荫做些动作。他先前想留沈天荫做饵,才让沈天荫活到现在。可现在他不在,万一阿辰镇不住局面,他多年的心血可白费了。要是扫尽所有兄弟,最后的结果竟是将北宣江山拱手让给外戚……

他有点烦,这一烦肚子便一阵绞痛,一股奇怪的热流涌出。

低头一看,勃然大怒,按耐住怒火冷冷一笑,喊步小黛:“孤竟没发现,你什么时候给孤下的毒?”

闻言,步小黛莫名其妙地走进来,顿时闹了个大红脸。床上被褥几乎滑到地上,沈星朝整个后背都露在外面。那可是她的后背啊,沈星朝这个不爱穿衣服睡觉的混蛋。

她忙翘着兰花指拉起被子将床上身体盖好,才问:“怎么啦?”

在一起的时间久了,任谁都会习惯,她在沈星朝面前也不那么时时刻刻惶恐不安了。

沈星朝冷笑着掀开被子:“连自己的身体也下手,你倒藏得深。”他一时气愤,只想到步小黛想通过杀她的身体来杀他,没记起步小黛还不知道同魂同魄的事。

“嘿嘿……”步小黛笑得很纠结,“那是……正常的事……”

这阵子住得比较舒服,被吓得断了一个月的好朋友又来了。

“嗯?”沈星朝不解。

“就是女人的月事。”

沈星朝又琢磨了好长一会儿,突然明白过来,飞快窜回自己的身体,像被马蜂蜇了似的向后退了好几步。他脸发烫,心脏跳得很快:“孤去门外转转。”

趁他出门,步小黛赶紧将身上收拾干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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