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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珠三曲(297)+番外

作者:雪脂蜂蜜 阅读记录

接姑姑回家,我那姑姑现正做着蒙落的王太后,怎么接?

皇家秘闻知道得越少越好。血缘父亲江新和他姐姐江兰的事我从没仔细打听过,只知道江新暴亡,之后江兰假死,逃到蒙落嫁给了蒙落王拓跋冲。此事当朝皇帝付云霄也知情,他经常在百里家的安排下与母亲团聚。正因为这些关系,商贾百里家才能在他的暗许下,将长女百里飞舞低调地嫁给蒙落王长子,也就是他同母异父的弟弟。

说白了,前尘种种,不过是付寒君与江兰上演的一出另类离婚剧。让我接姑姑回家,难道付寒君想让我做说客,说服江兰与她复婚?

想了想,我试探着应道:“遵命,孟书这就启程,前往蒙落。”

他没多说什么,朝我摆了摆手,又激烈地咳了起来。精瘦男人见状,过来一弯腰,做了请的姿势。

我不敢细问,赶紧站起身,在他的引导下毕恭毕敬地退到回廊处。麻药已经发挥得很充分,身上几乎没了疼痛的感觉,脑子也还算清醒。就是大腿上的关节滑溜溜的,抹了油的样子,一不留神就打滑。

回廊外,是一所华丽的院子,院中摆满了用红珊瑚枝装点的假山,光华耀眼。天空蓝莹莹的一片,万里无云,看光亮本该是大中午,却找不到太阳。更奇怪的是,竟然有些水波一样的东西在天上微微晃动。

这是什么地方?

“别看了,走吧。”精瘦催道。

我收回目光,跟上了他的脚步。

出了回廊,没有走多远,又见着了一扇气派的白玉大门。门前等着一个拿着托盘的丫鬟,见我们走近,她款款下拜,将托盘举到我面前。盘中有一个水晶双耳杯,一只水晶酒壶,酒壶里还盛着半壶琥珀色的酒。

身旁,精瘦男人满是不耐:“愣着干嘛,接啊。”

虽然毒功低微,但我毕竟是毒鬼传人,顿时整个人都僵住了。

心飞了,人怎么都留不住。只有一样东西,能让一切忙碌的人归于平静,能抵消一切爱恨情仇。

死亡,这就是接姑姑回家的方法?

僵硬地接过托盘,接过托盘,盘中的酒随着我手一起颤抖。

精瘦男子替我推开门,眼前豁然开朗。

两丈多高的房间,天花板和院外一样,蓝莹莹的一片,中间水波荡漾。正对着大门的山形墙壁上爬满了翠绿的蔓藤,一条娟秀的瀑布从蔓藤中倾泻直下,坠在下方的深潭里。深潭对面是一片平台,平台边上立着九根沉香立柱,立柱间挂着雪白蝉翼纱幕布。立柱后,各式华丽家具一应俱全。只除了本应放床的地方放着一具金丝楠木双人棺,棺木上遍布金龙花纹和一些奇怪的符文。

如果不是那方棺材,我会误认为闯进了神仙住的地方。

姑姑静静地坐在平台边的台阶上,仰着头,茫然地看着瀑布。她披散着头发,不施任何粉黛,姣好的轮廓上仿佛镀着一层软软的银光。一身华美的雪衣,长长的裙摆流水似的,沿着台阶流淌而下。

她不是我见过最美的女人,却一定是我见过最有气质的女人,出尘脱俗,般般入画。

我稳住托盘,走到她身后,轻声喊:“姑姑。”

她似乎并不吃惊,连头都没回,声音平静如水:“是小书啊,他让你来杀我么?”

我看了看手中的毒酒,沉默不语。

“你别怪他逼你杀人,他狠毒至极,但惟独我他杀不了。天下人都羡慕我能克住他,谁又知道我付出的代价,那些符文是用来禁锢灵魂的,双人入棺,灵魂永远缠绕,世世羁绊,六道干涉不能。”

自言自语地说了一会儿,她回头,和颜悦色地望向我:“瞧姑姑,啰嗦起来没完,今后咱们娘俩儿有的是时间聊,过来。”

是啊,今后有时间,我是江新的女儿,又杀了他的女人,付寒君怎会放过我?知晓了自己的结局,忐忑不安的心情反而迅速平静下来。

于是端着酒走到她身边跪下。

她探出手,摸了摸酒壶,微微一笑:“孩子,姑姑和你爹爹从未照看过你,可我们做下的孽都让你承受了。”

看见她的动作,我惊讶地对上了她眼睛。迷人的瞳孔里焦点漂移不定,眼白上布满了血丝。

“哭的。”知道我在看什么,她轻声道。

好个聪明的女子,在她面前没什么好装的,这是唯一的机会了。

我放下托盘,重重地给她磕了个头:“姑姑,百里一家被我连累。还求姑姑看在孟书父亲的面子上,救救百里一家。”

“连累?”她的声音和目光依旧保持着似水的温柔,“别瞎想,百里家的事与你无关。他拿百里家威胁你飞舞姐姐呢。蒙落早已是他的囊中物,他布置许久,这场战乱不可避免,百里家注定该遭一劫。”

胸口闷闷地一疼,因着她的话。不管自己怎样我都无所谓,但我的孩子,还有飞墨,他们怎么办。

“姑姑,”我使劲把头磕得咚咚响,“百里家的人,他们比狗还忠诚。”

“小书,别这样。”她摸索着扳住我的肩,“姑姑话没说完。这阵子你拓跋姑父刚过世,凌兄弟也去了,姑姑一时没想起百里家。百里家是他为逗我开心送我的礼物,说到底,他们的祸是姑姑招来的,姑姑会给你一个交待。”

眼眶一热,欣喜的眼泪差点夺眶而出。

她是一国之后,不管说什么,即使是丈夫和儿子事,她的表情都没什么变化,亲切和蔼,但她没有理由骗我。

“谢谢姑姑,姑姑大恩大德,孟书来生再报。”

闻言,她笑意更浓:“做你的事吧。”

我点点头,直起身,斟好酒,小心地捧到她面前:“姑姑。”

琥珀色的酒在杯中荡漾着,将她柔美的笑脸扯得支离破碎。

她没有迟疑,摸索着接过杯子,下一秒已优雅地仰起头,把酒饮尽。

这可是毒酒啊,我有些反应不过来:“姑姑,您?”

“一份蜜糖,一份陈皮,他还记得我最爱喝的酒。”水光反射在她的脸上,荧荧晃动,照亮了双颊粉红的酒晕,“孩子,出去吧,他快来了。姑姑会替你央求一些时间与家人告别,切记,言多必失。”

我吸了吸鼻子,收盘起身,慢慢地退了出去。

大门在我身后徐徐合拢,她依旧静静地坐在台阶上,眼睛望着我离开的方向,嘴边带着从容的微笑,安详而平静。如同晶莹剔透,永远凝结在世界某个角落的雪花。在她面前,连冰冷死亡也变得和煦安宁。

真可惜,今生与她缘浅,空有叔侄的名头,我们本应是朋友的。

门口,早已备下了一顶软轿,四面不透光。我在精瘦男人的指引下坐上软轿,半个时辰后,到了一间陌生的客厅。

这间客厅很朴素,没什么华丽的装饰,但布置很特别。椅子家具全用桃木打造,没有任何桌布坐垫。天花板上画着一副巨大的镇魂图,四侧墙壁分别画着四方大神像,大理石地板光滑如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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