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等剑拔弩张的时刻,庾璟年却是气定神闲丝毫不见紧张,他在沙场征战多年比这更危险的场面见的多了,根本没把谢纯放在眼里,反而微笑道:“季平兄,你就是这么招呼老朋友的吗?”
谢纯的手不见一丝晃动,对于瞄准了他全身要害的十余支弓箭连看都没有看一眼,事到临头能镇定如此,庾璟年也不得不佩服他。谢纯说道:“我这把弩筒乃是天机阁所售,发射速度极快,且最多能一次发射七支弩箭。七弩连环,大将军便是武功再高也决计躲不过去。”
庾璟年洒然一笑:“季平兄,本将军就陪你玩玩又何妨?咱们不妨看看到底是你的弩筒快还是我亲卫手中的弓箭快。”
“住手,快住手!”马车的帘子一撩,沈沅钰从车上跑了下来,他是真不明白,庾璟年和谢纯就算有所龃龉,也不至于到性命相搏的地步吧。男人真是一种好斗的生物!
庾璟年和谢纯见沈沅钰出来都吃了一惊,竟然异口同声地说道:“你出来做什么,快回去!”
沈沅钰却不管那些,急匆匆地跑到庾璟年的身前,用她那小小的身躯挡在夫君前面,谢纯的弩筒就变成了对着沈沅钰。
“表哥,你做什么?你和阿年又没有什么深仇大恨,何必这样以死相搏,你们都疯了不成。快把你的武器收起来。你们还有你们,快把弓箭收起来,万一失手射伤了谢公子,你们谁负得起这个责任?”她指着那些个亲卫吩咐道。
谢纯本来就不愿意用弩筒对着沈沅钰,闻言便哼了一声率先将弩筒收了起来藏于腰间。
那些亲卫见状松了一口气,也把弓箭收了起来。
庾璟年见状,悄悄收回了藏在袖子里手中的飞刀。他这次出门来接沈昀钰,并没有带武器,却习惯性地带了几柄飞刀在身上。刚才沈沅钰没有出现的时候,他之所以那般气定神闲,就是因为他有足够的信心能在谢纯发射筒弩的前一刻,用飞刀射中他的手腕。
沈沅钰忽然出现在他们中间,他着实吓了一跳。同样是面对谢纯的筒弩,他自己和沈沅钰是完全不同的两个概念。庾璟年不由自主地擦了擦额头,那里已经冒冷汗了。他狠狠瞪了沈沅钰一眼,这丫头实在太大胆了,万一谢纯一个失手,射出了弩箭,那后果他简直不敢想象。
他甚至不敢上前一步把沈沅钰挡在身后,害怕惊着了谢纯,他别再失手了。见谢纯竟然听了沈沅钰的话,将弩筒收了回去,他那一颗高悬着的心也就终于落了回去。
他趁机一把把沈沅钰拉到自己的身后,用力大了点儿,抓的沈沅钰的肩膀骨头都有点儿疼了。沈沅钰还以为他是嫉妒自己帮谢纯解围,却不知庾璟年刚才担心坏了。
如 果说刚才萧十三受伤害没有让庾璟年发飙的话,刚才谢纯用弩筒对着沈沅钰的那一刻,已经彻底地激怒了庾璟年——虽然明知道谢纯不是故意的。他阴声冷笑道: “好好好!季平兄今日的所作所为真是让本将军大开眼界。季平兄学富五车,当知大晋律例中,当街谋刺从一品车骑大将军是什么罪过吧?”他语气越发沉凝:“还 愣着干什么?还不把这个胆敢用弩筒对着本将军的逆贼给我拿下了!”
☆、第239章 钻牛角尖
庾璟年这话一出口,场中气氛就又紧张起来。庾璟年的亲卫们垂在手边的弓箭又对准了谢纯,而谢纯带出来的几个侍卫,包括黑荆在内,也纷纷拔了刀剑在手。
谢纯怒道:“庾璟年,你不要欺人太甚!”
沈沅钰更是头痛,这怎么又来了?还要再劝,这时远处传来一阵急骤的马蹄声。就听见一个苍老但洪亮的声音远远地传了过来:“大将军,请手下留情!”
话音未落,已经有一个年逾五旬,穿着一身蓝色长袍,外表儒雅,风度翩翩的老人骑着马奔了过来。庾璟年脸色一变:“谢太傅?”
来 人正是谢氏宗族的族长太傅谢涵。谢涵下了马,他年纪大了,这一阵疾奔颇有些让老人家吃不消,喘了两口气,才来到庾璟年的跟前,“大将军,刚才的事我已经听 说了,是季平这孩子不懂事,冲撞了大将军,还请大将军给老夫一个薄面,手下留情,不要和他一般见识。我这就叫他给你赔礼道歉!”
谢涵身为四大门阀之一陈郡谢氏的宗主,地位何等崇高,更何况他身为太傅,庾璟年小的时候,还在尚书房里听过他的课,两人可以说是有一段师徒之谊,谢涵出面了,庾璟年不能不给他一个面子。
虽然咽不下这口气,庾璟年还是作了一个手势,让亲卫们将弓箭的箭尖微微下垂,不再对着谢纯和他的侍卫们,而是对准了地上。
“既是太傅出面替令孙求情,饶了他也不是不可以。但令孙行为乖张跋扈,当街就敢对朝廷命官动手,用弩筒射伤了本将军的统兵大将,实在太过胡闹,还请太傅大人回去好生教育他一番,免得他以后出来惹祸!”
谢纯被他这番话气得脸都绿了,“庾璟年,本少爷的好恶用不着你来评定,本少爷的事,也用不着你来管!”
谢涵断喝一声:“孽障,还不给我住嘴!”谢涵在谢家想来说一不二,别看谢纯无法无天,在祖父面前也不敢放肆,只得闭上了嘴。
谢涵道:“还不给我从马上滚下来,在长辈和上官面前高踞马上,这是谁教给你的规矩?”
谢纯只得从马上下来,含恨道:“祖父……”
谢涵道:“还不给大将军下跪赔礼!”
谢纯平日里是极为尊敬祖父的,可是让他给庾璟年赔礼道歉,让他对这个抢了自己心爱女儿的男子低头,他是绝对不肯的。谢纯一咬牙道:“错不在孙儿,孙儿是绝不会赔礼道歉的!”
谢涵大怒:“你连我的话都不听了!”
谢纯猛地跪了下来,“旁的事情,孙儿都听您的。可是这一件,祖父便是杀了孙儿,孙儿也决计不能答应。”赔礼,尤其是在沈沅钰的面前下跪赔礼,谢纯是无论如何不会这么做的。
谢涵气得胡子直翘,他这个孙儿天纵之才,却也养成了傲慢不肯服输的性子,他平日里也是极宠他的,不敢太过拘束了他,以免磨掉了他的锐气,让他失去了棱角,磨灭了才华。到了如今,就变成这样的情况,他连自己的话都不听了。
庾璟年却是淡淡地笑了笑,“太傅大人,季平兄既然不愿认错,那也罢了,他虽然对我无礼,终究没有伤到我,可他伤了萧十三,敢问太傅大人,这事儿该如何处理?”
萧十三十分机敏,立刻应景地哼哼了几声。
谢 涵拱拱手,对萧十三道:“萧将军,实在是对不住了!小孙不懂事,我这就代他替你陪个不是!萧将军的伤情,老夫会请建康最好的良医,用最好的药,为你诊治, 务必在最短的时间把你治好。同时,老夫回去之后,会请来家法好好收拾这个孽子,为你出这口恶气,你看这样可行?”说着就朝萧十三行了一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