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一口气喝了好大口,酒坛的外沿洒出不少,泼得她水绿的衣裳满是酒气,她却丝毫不在意,继续说道“可是偏偏是这些浊泥扬尘,却要求女人只能听话而不可质疑,只能低眉不许扬眉。狗屁!”她翘起大腿放在凳子上。
这一番话,说到我心坎去,我感叹接道“姑娘你又何苦看男人的眼色活着,他们爱听话,爱低头,便让他们爱去,我们自己扬我们自己的眉!”
“好!”她右手重重地拍了下桌子“我今天难得遇到一个这么性情相投的女子,我要好好喝个十几坛。”
“好,喝。”她说的,也正是我想说的话。
春秋的酒并不烈,类似于我们现在的米酒,并不容易醉,但喝多了,我也不知道我醉了没有,我只知道我和她越聊越开心,越聊越兴奋,我们之间有很多共同话题,肥鸡里我最爱挑那鸡腿上的脆骨头吃,她也爱吃的那;她说万物风景树是最美最耐看,我也最爱树;她说楚舞跳起来最漂亮,我告诉她我会跳;她说她爱唱郑国的歌谣,我也最爱听....
我们俩一起喝到不能再喝,又手牵着手一起吐了一地,而后又笑着一起去客房“我最喜欢这种淡紫色的被子。”我最熏熏地说。
“而且上面不要绣那些花花草草,里面要软软地,睡的最香。”她笑着我。
君子之交淡如水,好娘们之交醇如酒。一口美酒下肚,总是让人陡生出一股冲动,以及一种感动。我们俩个,挤着一起睡觉,我们两个小声说着话,天南地北天马行空“今天那个弟弟虽然不俊美,但让人觉得可爱。”
“他身上有股灵气,可惜,他怎么就那么跳着上楼了,还想和他将几句话呢。”
“人家看着我们害羞了呢,不知道是看上了你还是看上了我。”
“且,你不害躁啊,显然小弟弟是看上了我。”
“你这女人....”
我们嬉笑打闹着,直到最后眼睛困得睁不开,各自沉沉睡去。
26
26、灿烂年代 ...
每个人有时会有这样感觉,有些人,你认识了很多年,却总是话不投机半句多。但有些人,你才刚刚认识,却仿佛旧友重逢,有说不完的话,这大概就是所谓性情相投吧。
再甚至,被你视为闺蜜死党的,你敢放心与她说尽好话歹语,你敢大胆与她做尽好事坏事,是因为你必定能从她身上找到你所喜欢的某些梦想,还有某些你的影子。
她信得过你,你,也信得过她。
我认识的这第三个叫隗的女子,就能给我这样的感觉。
我看着她笑,便觉得亲如姐妹,我听她说话,仿佛听到自己的灵魂。
我是一颗有着瓶子心的人,瓶口大大的,所以容易与别人交泛泛朋友,但瓶颈窄窄的,所以很难有人进到我心里,但若你一旦通过了瓶颈,我就会让你看我瓶内的广阔天地。
我知道哪些人进了我心底,我不想说,但我要说他们都用了很长时间。
而隗,就这么唰的一下,直接掉进了瓶底。
我们翌日睡到日上三竿,头疼得像要裂开,我俩慵慵懒懒散散满满地起来,收拾了各自的包袱,发现客栈里临来送往,吃喝闲话,已经恢复了往日的生意,向老板打听了,灰衣少年卯时不到就走了,老板连一文钱也不肯收我们,满脸堆着笑送我们出门,其实心里估计巴不得送了我们这两个瘟神。
我与隗手挽着手前行。
但我们,总归只是旅人相逢,再相投,最后也还是得一笑一抱拳,还归各路,此去经年。
在进入郑国的时候,我们分开了,她去虎牢投亲,而我,要去都城新郑,我们招手道别,相约有空便去看望对方,但其实心里都清楚,也许再也遇不到了。
我有些伤感,我明明知道离别与重逢不过是人类不断上演的戏,但每次我置身其中,却总也摆脱不了悲伤。
幸亏,还有这一路上风景的美好。
郑国和其他国家不同,郑国重商,虽然国土小且资源缺乏,但是往来贸易却极其繁华,大家想卖什么便卖什么,想买什么便买什么,有点自由贸易的味道,所以家家的日子,过得到也不差。也许正是因为这个原因,郑国的人们,才无时无刻不在欢歌,路上三三两两有男子互相勾肩搭背,郊游嘻戏,作为一个腐女,我看得很是激动。郑女们大多穿着性感,走在路上高兴了,起了兴致,就随手敲起一户人家给他们唱歌。
我慕名去了新郑,郑国的都城,溱水河流经这里,我之前在江南听大叔夫妻说,这里的歌谣最多,也唱得最好。
上巳节,三月上旬的巳日,亦是春天,男女们穿着轻薄的春衫,香腮染赤,耳坠明珠直摇曳去溱水便
26、灿烂年代 ...
嬉戏对歌。我也凑着热闹,悄悄混入人群中间,歌的调子有欢快的,也有忧伤的,但都有一个特点,就是听着真实,没有矫揉造作的感觉,虽然大多数歌我都听不太懂,但有首著名的,我还是知道的,有三个女子,云袖轻摆如蝶舞,虽长得不像,但一起唱起出的声音,犹如三胞胎一般。
“野有蔓草,零露漙兮。
有美一人,清扬婉兮。
邂逅相遇,适我愿兮。
野有蔓草,零露瀼瀼。
有美一人,婉如清扬。
邂逅相遇,与子偕臧”
我坐在松软的草地上,听着她们的歌,溱水河畔的绿草被偶尔溢出的水浪打湿,青青如碧。作为一个现代人,我深深被这古风震撼了,活在那个世界二十五年,大制作的电影电视看了数千部,但没有一部来得比现在震撼,那些神马名导巨星烧钱烧出的国际巨片,可以烧出其形,却始终得不到其神。
一个时代便是一个时代,春秋只有一个。
记得高中时候选理,却对一堂历史课印象颇深,历史老师与我同姓,也姓文,老师当年说,中华古代史,犹如一具人身,春秋战国便是头脑,自由之思想,独立之人格,百家争鸣,百花齐放,有浩然之气;而后至汉代,便是胸脯,汉武帝拍拍胸脯对匈奴说,中华不纳贡,不和亲;再至唐宋,便到了腰部,尚可称为天可汗,尚可挺直了腰间。但到了清末,就到了人的□,多少不平等条约,东亚病夫.....
“野有蔓草,零露漙兮。
有美一人,清扬婉兮。
邂逅相遇,适我愿兮。
野有蔓草,零露瀼瀼。
有美一人,婉如清扬。
邂逅相遇,与子偕臧。”
溱水属于黄河,但因为是尚在上游的缘故,河水波光凌凌,可以清楚的看见水中游动的鱼儿。
我右手浅浅点入河水中,掬起一捧水,随着水流荡开去,这中华古史,就是这溱水啊,先秦是上游,清澈见底;汉唐是中游,虽泥沙俱下,毕竟有波涛汹涌之雄大气象;明清是下游,已经常断流、奄奄一息了。
我越想越有一种说不出的惆怅,右手不自觉地轻抚河水,却猛然听得远处好几个女子齐唱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