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若昀再定睛凝望,今夜的成羡羽,竟是黛眉浅画,双颊胜雪,潋滟朱唇。
尤其,尤其她竟破天荒不知何时打了耳洞,坠上他送她的一双耳环!
张若昀移不开目,喃喃痴语:“三妹,三妹……”
他想说三妹你今夜真是好看,却心潮起伏,激动得根本说不出来。
作者有话要说:大家五一快乐!
76帝心
张若昀稍稍镇定心绪,缓缓踏进房内,嘴角噙笑道:“小羽,我今夜来,是有件事情要找你办。”
他极少这样称呼成羡羽,成羡羽一听,往日亲近又恢复不少,亦缓和地问:"什么事情?"
张若昀就笑着朝她伸出手:“来,随我去个地方。”
看见张若昀伸手,成羡羽渐渐警觉起来:“去哪?”
“回宫。”
成羡羽当即清醒,也不顾裙摆繁琐不便强行下跪,垂头正色:"宫里不是微臣该去的地方。"
张若昀怔了怔,似乎猜到成羡羽心中误会成了什么,他说不来是苦涩还是自嘲地一笑:"你多想了,朕是有正事交给你办。"张若昀嘴角的弧度渐渐逝去:"我们去宫中天牢。"他的目光寻到成羡羽的双眸,而后牢牢锁住,叮嘱她道:"多带些兵器。"
成羡羽见张若昀神色凝重,她心底虽不知道究竟是何事,但亦严肃起来,当即去取挂在墙上的宝剑,又谨遵皇帝旨意多带些兵器,开箱取了匕首。
接着她就起手去摘耳环,打算放回箱内——今夜正事,看情况很可能会有一场打杀,须换了这身行动不便的行头。
“唉,别摘!”却听张若昀在她身上急声制止,成羡羽余光瞥见他整个人都往前倾了一步。
成羡羽回头,张若昀却身形戛然滞住。
他顿了顿,缓缓说道:"你这身衣裳都别换了,朕觉着……很悦目赏心。"
成羡羽沉吟片刻,不敢有表情:“微臣遵旨。”
皇帝领成羡羽去了天牢。
在天牢的最深处,是一堵被封死的铜墙,皇帝面无表情地拍了拍手,哑狱卒见着皇帝手势,恭谨的掏出钥匙,打开两扇紧锁的铁门。
一股混杂着恶臭的潮湿霉味扑鼻而来。
成羡羽放眼往里看,密牢里黑黢黢一片,什么也看不清楚。只有阵阵阴风吹出来,令她的心不自觉紧缩起来。
成羡羽抬头望张若昀:“陛下——”
张若昀迎着她的目光伸出手:“随我来。”
成羡羽右臂僵住,犹豫一下,没有伸过去。
张若昀突然倾半个身子,过来主动抓住成羡羽的手,两人的十指紧紧相嵌。
皇帝转过身,左手举着火折子,右手牵着成羡羽,一如彼时走栈道奇路的时候,双眼谨慎地探索前路,没有丝毫地放松。
走到尽头,皇帝火折子点亮了壁灯。
深牢变得明亮,但紧接着给成羡羽带来的却不是光明,而是黑暗。
那个她心底最黑暗的噩梦,那一场雪夜的人间地狱。
成羡羽见到她正渐渐在遗忘的五个人。
当年奸污她的凶手,有四人被坚不可摧的铁链牢锁住四肢,绑在墙壁上,四人嘴巴里都被塞了填充物,防止他们咬舌自尽。他们虽然面容憔悴,身形消瘦,却意识和精神清晰,可以猜到是有人天天在照顾这四个人,让他们在这深牢里受尽折磨,却无法死去。
还有一个人,应该已经死了,但他的尸首泡在盛有特殊液体的罐子里,保持栩栩如生。
张若昀徐徐走到那个死人罐子面前,恨声道:“这一个人,朕命人捉住他的时候,就已经死了。可惜,可惜。呵——”他忽然笑出了声:“所幸坟中刨出,尸首尚未腐烂。”
张若昀抬起头凝望成羡羽:“小羽,他们全交由你处置,随心所欲地处置。”
成羡羽的目光胶着张若昀,不答话,似忪似傻,又似惘然在想什么事情走了神。
张若昀以为成羡羽是心中难堪,便沉声道:“小羽放心,大哥不会让这事传出去一丝一毫。”
皇帝话说完,目光漠然无情向牢外一瞟。
成羡羽恍恍惚惚回过神来,将皇帝的话回味数遍,骤然心惊:皇帝说不会让这件事传出去,就是说抓这五个凶手的差人已经全部死了。刚才两人进来天牢,途中遇到的全部守卫等会也会死!
成羡羽忽然有些怕了,谦让道:“这四人还是陛下来处置吧。”
张若昀却坚定摇头:“朕让他们多活了这么多天,就是想把他们亲手交给你。”
成羡羽双眼一闭,拔剑转身,背对着墙上四凶,一招紫冥斩划破四人喉咙。
张若昀缓缓扭转脖子,将自己的目光一点一点挪对到墙上。他盯着四人尸首看了会,转回头,面向成羡羽眯起眼睛道:“朕本来以为,你会像对付段然那般,将他们百般折磨,再千刀万剐。”
他忽地自笑:“数年戍边,你怎么反倒心慈手软了?”
成羡羽嘴角挤出一个无声的微笑:“累了,就不知不觉心慈手软了。”她说着单膝跪下:“微臣想恳求陛下一件事,除了这几个凶手,其余人的性命,愿陛下可以赦免。”
她本来想说求陛下不要枉杀无辜,但终究还是没有出口。
张若昀沉默了会,低声而冷静地告诉成羡羽:“其实做活死人,比做死人痛苦。”
此话一出,成羡羽心一沉。
皇帝为人谨慎,为防事情泄露,就算不杀外面那些狱卒,也必定会将狱卒们割舌药傻,还会挑断狱卒的手筋脚筋,防止他们写字。
成羡羽虽知道皇帝是顾及她的名声,为了她好才这么做,但心底还是轻叹一声,婉转对皇帝道:“其实……其实臣对雪夜之事,已经看得很淡了。”
因为穆七并没有在意雪夜之事,成羡羽心中便已释然。
谁料皇帝突然声色转厉,高声道:“可是朕依然耿耿于怀!”皇帝言语激动,双肩震颤发抖,英朗五官也有些扭曲:“如果,如果没有雪也没有那夜,你过十五岁,你及笄,一切顺势,一切自然而然……你我将该有多好!”
成羡羽愣住,她顺着皇帝的言语想象了下:如果没有发生雪夜之事,没有落子汤绝子汤,然后会发生的事态,场景。
的确是另一番截然不同的美好天地。
但是没有如果……
成羡羽神色一黯,安慰皇帝道:“陛下,其实世上没有过不去的事。”成羡羽声音停了一下:“微臣坚信,陛下以后也会遇到自己的相知之人。”
成羡羽想了想,对张若昀说:“其实皇后娘娘就是陛下的相知人。”
张若昀目光锁着成羡羽,双唇始终抿紧,面上表情先是漠然,继而竟渐渐阴沉凌厉起来。
皇帝对成羡羽传音入密道:“关于韵韵,是朕今夜要同你说的第二件事。”
成羡羽不明就里,身上却莫名地,慢慢地泛起了鸡皮疙瘩。
皇帝目光不离,一直同成羡羽对视:“你以后多教教忱儿习武,治国之方尽量少教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