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骰子心(29)

既然是璞珍师兄,那便也是他姜声的师兄,姜声将柳宏道当了自己人,加上酒喝得有点多,就问:“柳兄啊,我想问问,珍珍身上那些疤疮,是从小就长的么?”

柳宏道只喝了两盏酒,十分清醒,“此话怎讲?”

“我每次看见珍珍身上都是疤疮,无一完肤,我就心疼,想给她治治。但若用胜悦坊的药,突然得的疤疮,和打小就有的疤疮,用药是不一样的,所以问问。”

柳宏道沉默许久,道:“我怎么知道……”

姜声醉醉晕晕,未闻声音,他眼一晃,瞧见璞珍归来,眸子里顿时闪起星光。

姜声站起来,踉踉跄跄朝璞珍所在方向走,挥手道:“珍珍,珍珍!”

璞珍走近,牵住姜声的手,问的第一句,是,“姜郎,你还好吧?”

姜声大笑,“好啊,特别好!珍珍,数天未见,你是不是想我了?哎,这大包小包的,是给我带的特产?”

情人相聚,柳宏道却在旁边插嘴,“怎么迟了一天回来?”

璞珍抬头,对视柳宏道,“路上有些累,就走得慢了些。”

“你累了?”姜声担忧,“快!喝水,吃东西,休息!”

柳宏道见两人这么忙,便告辞离开,留下姜声和璞珍长话短话。姜声一样样翻阅特产,昔年在长安,各地珍馐源源不断送入胜悦坊,璞珍这趟带回的美食,大多数姜声都吃过,却故作惊讶,希望她能得意、开心。

璞珍趁姜声不注意,摸了下腰间水壶,这水才是最要紧的宝物,不能泼了。

傍晚近黄昏,夕阳西下,周遭被金黄点染,空旷却不显孤寂,点点温馨——连天边的云彩,也是红的黄的,好不灿烂!

摘思留遗端上美味佳肴,璞珍和姜声都饿,吃得都多。

吃着吃着,璞珍突然问,“姜郎,如果你做错了事,会怎样处理?”

“如果错了,唯一要做的就是赶快止损。”姜声一面嚼着鸡腿,一面回答。江南多鱼且鲜,他却不大喜欢吃鱼——鱼刺需要精挑细选,不能大快朵颐,还是鸡腿吃着舒服。

要是回了长安,吃烤羊烤牛,那更舒服。

姜声想到这里,揽着璞珍,说:“过阵子我待你回家,咱们吃烤羊烤牛去!”他发现璞珍闷闷不做声,遂笑道:“还在想刚才那问题呢?别想了,错了的事已经错了,想多了也没用。人啊,一晃五、六十年就过完了,别想着过去,别怕着以后,活个开开心心弥足珍贵。”

璞珍听完,将脑袋轻轻靠在姜声肩膀上。姜声一笑,将她搂得更紧。

到了晚上,久别胜新婚,姜声想要亲近,璞珍却道月事来了不方便。姜声只得作罢。

璞珍要分房而睡,姜声不让,璞珍疑惑道:“你不怕遇红么?”碰着了女人的月事红,可是不吉利的。

姜声道:“为何要怕?只想你在身边。”

璞珍心想,以前总听人说西域民风彪悍,这会亲历,觉得彪悍有彪悍的好处——痛快!

两人同躺,梦至午时,璞珍缓缓睁开眼睛。

她是睡在里面的,须蹑手蹑脚,跨过姜声下.床。璞珍悄无声息,姜声还是醒了,睡眼惺忪,“珍珍你要去哪?”

璞珍想了想,道:“师兄已为我借来到现报草。”

“是吗,那太好了!我们要好生谢谢师兄!”

璞珍继续道:“但是是借来的,师兄得还回去。所以我这次进城,特意取了圣水。摘下现报草最小的一枝旁枝,浸入水里,就能生根发芽,重长一支出来了。”她去柜子上取了水壶,递给姜声看,还交代道:“当心别洒,就这么一壶。”

姜声小心翼翼地观看,禁不住惊叹,“还有这样的圣水……这么巧妙快赶上他们谣传的骰子神功了。”

璞珍脸色一灰,还好夜色幽黑姜声看不出来。

璞珍道:“所以我现在要去移摘现报草。”

“明早去不好吗?现在天这么黑了,哪看得见?”

璞珍胡诌道:“不行,现报草移摘不能见阳光,一旦见了阳光就不成事了。”

姜声还未完全醒,但下意识地去找外袍,“那我陪你去吧。”

“不行!”璞珍道:“现报草喜静,人一多动静大了,它就会被吓住,栽不活了。”

“那我替你去吧……”

“你替我去?你会移栽之法吗?”

姜声被璞珍唬住,说那好吧珍珍你去,夜晚天寒别着凉了,早点回来。璞珍点头,嘱咐姜声继续歇息,姜声竟似个听话的小孩,在璞珍离开后,乖乖躺下逐渐入睡。

而璞珍,穿着黑衣黑裙,仿佛披着这月色,悄悄潜入山上的丹房。

她在丹房里寻找各种所需药材,东游扶桑时,曾看过一本书,里面提到配置某种丹药,可以压制蛊毒。虽不能解蛊,但长期服用丹药,便能长期压制,效果是一样的。

她中蛊了不要紧,但姜声一定要救回来。所以她配置丹药,相救姜声。

夜黑,璞珍睁大了眼睛,一株一株仔细地找药材:神曲、龟壳、黄岑……璞珍欣慰地笑了,师兄维持的丹房里,药还真全!

找到一半,脚步声渐近,璞珍赶紧躲起来。

然而来人道:“谁在里面?”

璞珍一听声音,一嘟嘴,撞到师兄,是高手遇到高手,都能凭内力听到细微动静。璞珍只好从货架后面走出来,道:“师兄,是我。”

两扇门各朝左右开,柳宏道推门而入。

柳宏道问:“小师妹,你在做什么?”

璞珍只思忖了一刹,便道:“水已取回,我打算今早栽现报草,正午后就下山。怕路上有个万一,夜里就不睡了,来配些金创、还神、大蜜丸之类,有备无患。不忍劳烦师兄,所以自个偷偷配了。”

柳宏道长呼出一口气,“不是偷偷下山就好。”他勾唇而笑,“那日你跟我说,‘待我取水发了现报草,再和姜公子一齐出面,设法与大家和解,再下山去’,我心中便想,这小丫头片子必是使的缓兵之计,先稳住我。等到真取了草,哼,肯定是打下山去闹翻天!”

璞珍二十六、七,被唤小丫头,她顿时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

柳宏道叹道:“打就打吧,到时候我给你打掩护。”

璞珍笑嘻嘻鞠躬,“多谢师兄。”

“哈,还说‘不让师兄沾上放跑我俩的污名’,为兄这污名,早就让你污了。污就污吧……来,为兄帮你配药!”

柳宏道留下来,要帮璞珍配药。璞珍不能回绝,只好硬着头皮,和柳宏道一起称重、熬制、烧丹……小时候两人一起做草药功课的场景,竟在十几年后重现。

配药期间,璞珍问了一句,“师兄,大半夜的,你怎么想来丹房?”

柳宏道埋头给炉子扇火,“睡不着,我觉着你会在丹房,就来了。”

两人一夜辛苦,待到天将放白时,已将各种药品各备了五十粒。柳宏道瞧着一桌子的药,说:“师妹,就算你是个病篓子,这药也够你吃十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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