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婉婷一次次的与父母斗智斗勇,但孤立无援的她,最后还是一次次的都败下阵来。她被父亲变相的“软禁”了,除了家,她哪里都去不了,走到哪里都有佣人跟着,她无法给狄尔森打电话,甚至连悄悄的写封信给他都没有办法。因为,没有人敢替她出去送信。
在焦灼之中,她度过了许多个难眠的夜晚,同时,也迎来了预定要回美国的日子。经过了一番深思熟虑之后,终于,她向父母做出了妥协。她同意离开中国,但作为交换协的条件,她要丽芬陪她一起度过离开中国前的最后一晚。
韩家夫妇二人商量之后,同意了她的要求。于是,傍晚时分,贺伟杰开着车小心的将唐丽芬送进了韩家老宅。好姐妹相见,本该是高兴的事情,可这一次,却已是离别前的最后一面,如何能不叫她们分外伤感。
在沉闷的气氛中吃过晚饭后,韩婉婷拉着唐丽芬的手,一同回到了韩婉婷的卧室。两人坐在沙发上,互相望着,眼睛里隐隐的有泪光。一时之间,她们沉默着,凝望着,竟想不到该说些什么。相比与之前,两人总爱一同躺在床上说悄悄话时的嬉闹心情,这一次,她们的心情都显得格外凝重。
长久的沉默之后,唐丽芬轻轻地叹了口气,无奈的说道:
“婉婷,事情怎么会变成这个样子……你才回来没多久就又要回去了,这一走,就是五年啊。那么长的时间,真不知道再见的时候,我们都变成什么样了。”
韩婉婷无奈的苦笑,仰头靠在沙发上,看着天花板上繁复的花纹,低声道:
“是啊,五年。漫长的五年,一千八百多个日夜……”
“婉婷,你怕不怕?”
“怕什么?”
“那样长的时光,足以改变很多东西。你怕不怕最后时光会冲淡了一切,最终你会受不了压力而放弃,而他,则会渐渐地忘记你。”
“说真心话,现在,我怕的根本不是这些。”
“那你怕什么?”
“我怕……我那么长时间见不到他,会想他想得发疯的……”
韩婉婷仰头靠在沙发上,眼睛茫然的看着天花板,怅然的喃喃着,眼泪顺着眼角滴落在了肩头。唐丽芬见了,伸手替她擦去了脸上的泪痕,看着她那样忧伤的表情,忍不住将她揽在自己肩头,轻抚着她的发,低声感叹道:
“别难过了,就把这五年的分别,当成是你们俩这一辈子里的最后一次吧!今后,你们就再也不会分开了。”
韩婉婷点点头,伸手抹去了眼泪,从沙发上站了起来,走到自己的梳妆台前,从抽屉的夹缝里拿出一枚银戒指,递到了唐丽芬的面前,交到了她的手中,无比认真的说道:
“阿芬,我一直找不到机会把这个东西交给他。等我走了,请你一定找个合适的机会,帮我把这个送到他的手里。”
唐丽芬拿起自己掌心中的戒指,细细地看着。这是一枚素花纹的戒指,戒面有些宽大,看起来就是男人戴的戒指。她拿着手中的戒指,有些狐疑的对着韩婉婷道:
“婉婷,你这是……可不要告诉我,你是要和他私定终身啊!”
韩婉婷笑而不答,只将自己的左手伸到了她的面前。唐丽芬定睛一看,韩婉婷的无名指上果然也戴着一枚和这款银戒指一样花纹的细圈戒指。她有些惊讶的看着韩婉婷,低呼道:
“婉婷,你,你真的……”
“阿芬,这辈子,我非他不嫁。无论是谁,都改变不了我的决心。”
唐丽芬楞楞地看着韩婉婷良久,脑海里闪回了许多许多的记忆。她动了动嘴唇,本来还想再说些什么。但,她最后还是将那些话全都吞回了肚子里。她长长的叹了口气,抚着韩婉婷手上这枚戒指,想了想,不无担忧的低语道:
“婉婷,你有没有想过,如果……婉婷,我是说如果,如果他……”
“我知道你要说的是什么,我想过,但是,我不在乎。他是军人,军人的职责就是冲锋杀敌,保家卫国。如今国难当头,军人自当舍身报国,战死沙场是一个军人最英勇的结局与最灿烂的归宿。如果……如果他真的为国捐躯了,那么,我就是他的未亡人。如果他不幸因此而残废,那我也要和他在一起,照顾他,爱护他。因为,他是国家的英雄,更是我的英雄。”
韩婉婷说得很坚决,没有一丝的犹豫,反倒让唐丽芬很是担心与无奈。她抓着韩婉婷的手,微皱着眉头斥道:
“世上哪里有像你这样傻的姑娘,明知道他在战场上生死未卜,搞不好就……你还一个劲的要和他在一起。难道你真准备要做寡妇不成?!”
韩婉婷轻轻地反握着唐丽芬的手,轻笑了起来。她对着唐丽芬认真的说道:
“阿芬,我爱他,我要和他在一起。现在,能够帮我的人就只有你了。这条路是我自己选的,我也知道会走得很艰难,很痛苦,但是,只要能和他在一起,再苦,我都不怕。”
唐丽芬低头看着手里那枚发着微微银光的戒指,再抬头看着泪光盈盈却神情坚定的韩婉婷,犹豫良久,终于长叹一口气,做出满脸懊恼之色的瞪着她,叹道:
“你啊,让我都快把这辈子的气都给叹光了!真不知道是不是我上辈子欠了你的!”
她的回答,让韩婉婷的眼泪霎时潸然而下。她紧紧抱住了唐丽芬的肩膀,哽咽着说道:
“谢谢你,阿芬。谢谢你……”
唐丽芬轻轻地拍着她的背,脸上露出一个温柔的笑容,目光悠远的看着黑沉沉的窗外,低声说道:
“你是我最好最好的朋友,我何尝不希望你能得到真正的幸福。如果你真的觉得和他在一起是幸福快乐的,那么,就不要放弃。毕竟,不是所有人都能够和自己真正爱的人相守在一起的。婉婷,你一定要幸福啊……”
作者有话要说:
☆、第七十三章
一个严冬的清晨,太阳刚刚从地平线上升起,黄浦江面上还弥漫着尚未散去的淡淡雾气。一艘庞大的邮轮停靠在吴淞口的码头上,静静地等待着来自四面八方的客人。
站在码头上准备上船的韩婉婷,身体被黑色的貂皮大衣深深地包裹着,领子拉得高高的,几乎遮去了她的半边脸颊。她没有化妆,脸色显得很苍白,双唇也没有点上口红,眼底还泛着些微青色,整个人看起来憔悴而无神。
母亲正张罗着下人将随身的行李小心的装上船,父亲则在与送船的亲友们进行着最后的告别。而她,自进了闸之后,却什么话都不想说,什么人也都不想见,一个人站在岸边,看着汤汤的黄浦江水出神。
凛冽的冬风从江面上刮过,寒意刺骨。风将她的头发吹乱,将她的衣阙翻起,将她的泪水吹干。可再刺骨的寒风,都比不上她此刻心底的悲凉。又要离开了,离开这个城市,离开这个国家,离开他。为什么,她与他的缘分中,分离总是高唱着主角,总是要不断的上演这样的离散。为什么,这个偌大的世界,就容不下他们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