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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安朝云(126)+番外

作者:水合 阅读记录

“善哉善哉。”江心风急浪高,善慧看着船工渐次弃船而去,叹道,“郎君有此壮志,贫僧身无长物,也只有舍命相陪了。”

“是赵某连累了法师。”赵缜望着善慧紧抱船舷的孱弱身躯,心中不禁有些愧疚。

“既然同在一条船上,郎君就不必见外了。”善慧道,“昔年达摩一苇渡江,今夜在此江上,或许就是贫僧超脱生死海的机缘。”

赵缜无声一笑,回头望向渐渐出现在视野中的江船,顾不上再说话。此时船工已走了七七八八,船速全赖风与江流,然而满舱的兵器让船吃水很深,大概不用多久就会被敌船追上。

“已经快到九龙滩了,那些船未必敢靠近。”赵缜自我安慰着,将放置在甲板上的兵器尽力往江里抛,希望船能走得更快。

包抄的敌船越靠越近,近到两方可以借着火把的光亮望见彼此。此刻甲板上只剩下赵缜和善慧,二人紧张地望着敌船上拎着飞爪的武士,看着他们旋转绳索,将飞爪齐齐抛出。

数枚带着绳索的飞爪勾住船舷,飞爪锐利的铁刺深深扎入木板,绳索瞬间绷直,将顺流驶向九龙滩的船身牵拉住。赵缜立刻抽出腰刀,又往善慧手里塞了一把匕首,大喊:“快割绳索!等他们抛出铁索的飞爪就迟了!”

铁索飞爪分量很沉,必须等到距离更近一些才能抛出,善慧不敢迟疑,按照赵缜的吩咐尽力去割绳索。

茫茫夜色中,几支带火的箭忽然射来,将二人的身影暴露给了对面船上的箭手。嗖嗖的箭矢声顷刻在耳旁响起,忙着割绳索的善慧无暇他顾,忽然听见赵缜大喝一声:“小心!”

他猝不及防,只感觉到一股巨大的力量刺穿了他,连带着让他向后摔倒在了甲板上。肩上传来一阵火烧般的剧痛,善慧哆嗦着碰了一下扎进肩头的箭杆,目光惊慌地寻找赵缜。

赵缜狠狠骂了一句娘,扬起腰刀砍断最后一根绳索,才奔向倒在甲板上的善慧:“你伤到哪儿了?”

“肩上。”善慧急促地回答,豆大的冷汗从他额头上滚滚滑落,“我中了一箭。”

赵缜飞快地替他检查伤势,安慰道:“只是刺穿了琵琶骨,伤得不算太重。”

说话间,二人突然听见咣当一声,同时感觉到船身狠狠颠簸了一下,待到稳住身体,赵缜便欣喜若狂地大喊:“是暗礁!我们到九龙滩了!”

善慧正疼得嘶嘶倒吸着凉气,望着赵缜喜形于色的一张脸,被他这份疯狂震撼到心惊肉跳。

与此同时,发自船底的碰撞声还在持续,整条船仿佛跌跌撞撞的醉汉,在江上颠簸得越来越厉害。

“那些船不会再往前了,除非他们想与我们同归于尽。”赵缜胸有成竹道。

事实果然应了赵缜这句话,追着他们的船陆续停滞不前,并且开始缓缓后退。

善慧无力地仰躺在甲板上,听着舱底不断传来沉重的撞击声、咔嚓咔嚓的木板破裂声,还有哗哗的江水倒灌声,几乎算是平静地接受了自己即将到来的死期:“这船马上就要沉了吧?”

“对,”赵缜折断善慧肩头的箭杆,将他搀扶起来,替他脱掉多余的衣物,“我水性还算不错,趁着船沉之前,你跟着我一起跳江吧,我带着你泅水,也许天无绝人之路。”

“算了,还是别拖累你。”善慧只觉得伤口疼得钻心,连动一下都不敢使劲,什么泅水实在是想想都怕,宁愿葬身鱼腹。

“都到了这时候,还说什么拖累不拖累,”赵缜用腰带将善慧与自己绑在一起,生死关头,仍不忘打趣,“眼下我们同在一条绳上了,法师可不要和我见外。”

说罢,他抱紧身上只穿着一层单衣的善慧,在乱石将船撞得四分五裂之前,带着他一同跳下船舷,瞬间没入了黑暗的江水之中……

沉船的消息在传入光王宅之前,先一步送到了颍王宅中。

李瀍听了仇士良的禀报,脸上不见喜怒,让仇士良心中越发忐忑,只好主动请罪:“卑职无能,没能当场人赃并获,请殿下降罪。”

李瀍没理会仇士良,径自沉思了好一会儿,才缓缓开口:“这事我倒觉得有点意思……”

仇士良一怔,连忙接话:“殿下的意思是?”

“你仔细想想,那一船茶就算是江贼的赃物,值得用沉船来销毁罪证吗?”李瀍慢条斯理地饮下一口酒,冷笑道,“怕我查到贼赃,毁掉账本不就好了?有那么多脱罪的办法,偏偏一个都不试,竟然一船人直接舍命沉舟……有些事做得太过,反倒引人怀疑。”

“殿下是怀疑,那条船上还有其他猫腻?”

“嗯,”李瀍鼻子里轻轻哼了一声,吩咐,“去仔细问问你的人,那条船的大小、形制,还有吃水大概有多深。当时那么多双眼睛,总会有注意到的人。”

“是。”

“还有,问出答案以后,不用急着来告诉我,先差人装一船茶饼瞧瞧。”李瀍看着一脸疑惑的仇士良,耐下性子解释,“我若猜得不错,那一晚船上的东西,可不见得就是茶。”

仇士良恍然大悟,兴奋地追着李瀍问:“依殿下的猜测,那艘船上装的应该是什么?”

“猜测毕竟只是猜测,”李瀍笑着拍拍他的肩,“真相还得靠你一样样去试啊,布帛、木材、铁器,可别漏了什么。”

第132章 去意

尽管有绛真再三告诫,急于改变现状的晁灵云还是鼓起勇气,前往李德裕府邸求见。

经家丁通报后,两名婢女将晁灵云引入一间书斋,柔声道:“大人吩咐,请娘子在此稍候。”

晁灵云谢过婢女,一个人忐忑不安地站在书斋里等候,须臾,便听见一阵脚步声由远及近,往书斋这里来。

她慌忙跪地恭迎,一颗心提到了嗓子眼,待到余光瞥见一只脚踏过了门槛,才战战兢兢开口:“奴婢晁灵云,拜见大人。”

“免礼。”李德裕走进书斋中坐下,打量着今日突然造访的手下,不免好奇地问,“你理当一直待在光王那里,为何今日突然到我宅中来?”

晁灵云跪在地上,不敢抬头,先面向李德裕叩拜了一下,才鼓起勇气开口:“奴婢无能,不能再忠于职守,所以来向大人请罪。”

李德裕微微一怔,问:“此话怎讲?”

晁灵云低头道:“奴婢本该恪尽职守,为颍王效力,可是奴婢嫁给光王一年有余,又与他有了孩子,难免心志不坚,不能跳出庸俗妇人的窠臼……”

“嗯,你的意思,我已知晓。”李德裕沉声打断了她的话,皱眉道,“今日你来找我,相信已是经过了深思熟虑,并不是贸然冲动之举。我且问你,颍王那里,你打算如何交代?”

晁灵云的双手在袖底缓缓攥紧:“大人这个问题,正是奴婢最大的心结。”

“儿女情长,自古都是难过的一关。”李德裕叹了一口气,“当初是我将你引荐给颍王,如今你想退出,此事也理当由我调停。可惜你已为光王生下一子,如何从他那里脱身,却是一道难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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