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贵极人臣(144)

作者:姽婳娘 阅读记录

三子杨恒最不喜读书,因此在父兄谈话时,不敢作声。可眼见父亲如此夸赞另一人,却贬低哥哥,不由开口道:“孩儿觉得,爹是否对李越褒奖过度了。他又没有参与朝政,想必只是纸上谈兵而已。”

杨廷和敲了敲桌子:“当今为太子监国时,李越随侍左右。皇上每遇大事,必定垂询。而李越所谏,多能被采纳。国朝为外戚内宦所苦久矣,多少志士能人,血溅金殿也无济于事,可自李越一入宫,局势便大逆转,贬张家,治内宦,甚至连镇守太监都能召回。若无他的影响,单靠万岁自己,只怕转不过这个弯。”

杨忱嘟囔道:“万岁之所以肯听他的,还不是因为他是万岁的伴读。当初若让哥哥去,说不定也是一样,可您非要让哥哥在老家装病……”

一语未尽,严父、长兄便齐齐喝止。杨慎道:“快住口,这话也是胡说的!”

稍微泄露出去,就是欺君之罪。而黄夫人则起身,把门窗全部大打开。这一来,若有人偷听,也无处可藏。

杨廷和默了默道:“别说他福薄,没有那个机会。若真去了,他只怕活不过一个月。”

这话也只有亲爹说得出来,杨慎正待辩解,就听杨廷和道:“对上张家,你哥哥必定是严格划清界限;对上宦官,你哥哥想必也是耻于为伍;对上皇上,估计会一日三劝,长跪不起。这般一来,对上不得信重,对下处处树敌,至于你们的爹——我,当时不过是一个小小的左春坊左中允,也没有什么面子和本事能够护住他免遭明枪暗箭,这样一来,可不是只有一个月的寿命。”

杨慎一时面红耳赤,杨忱也讪讪的:“可李越,他又……”

杨廷和道:“他有那个本事。昔日,万岁只把他当作玩意儿,宦官对他时时警惕,张家更是将他当作绊脚石,文臣又觉他是谄媚之人,处处刁难。可不到半年时间,他就站稳了脚跟,让所有人对他都刮目相看。一个无亲无故无后台的十三岁的孩子,能做到这个地步,此人颇有晏子之风,注定是凤凰池上客。”

杨慎则疑惑道:“可是,难道不该洁身自好,直言劝谏吗?”

杨廷和摸摸他的头:“你还是太单纯。过刚者易折,善柔者不败。但这不是让你抛却底线,而是要学会迂回地去实现目标。你要入朝,要学得东西还多着呢。就算中举,也没有你们想得那么容易。为父看皇上的意思,要一改重文之风,罢黜夸夸其谈之辈,留下善谋略的能臣和能做事的循吏。所以,从即日起,你们都不要闷在屋里死读书,必定要亲自在外走一走看一看。知屋漏者在宇下,知政失者在草野,如果连问题在哪儿都不知道,何谈治国?”

四子都起身领训。杨慎面上微红,又道:“爹,可否劳烦爹,儿子自入京来,还未见过李越……”

杨廷和笑道:“这有何难,西涯公再办文会时,你便去参加,何愁见不得李越,说不定还能与他一较高下呢。”

杨慎眼前一亮,拱手应了。

月池浑然不知又有一人摩拳擦掌,等着见她一面。她正立在贡院前,等着放榜。榜前当真是人山人海,她等到人潮散了又散时方挤了进去,第一眼自然是找自己的名次,竟是二甲第三名。她心满意足,又打量前后的姓名,不看不知道,一看吓一跳,比她高出一位的那位仁兄,名叫严嵩……

她前生虽只是知道一些历史常识,可大贪官严嵩的大名,她还是听过的。难不成,竟是同一人?她按下疑惑,继续看下去,又在三甲找到了一个熟人,山东解元穆孔晖竟然只中了三甲第七名。明代科举典制,一甲赐进士及第,二甲赐进士出身,三甲则是同进士出身。三者虽都有进士之名,可同进士,怎么都要矮上一截。

她正如是想来,肩膀就被人拍了一下,她回头一看,身后之人,正是穆孔晖。

穆孔晖笑道:“自山东一别,便再未见过李贤弟。今日我们双双高中,何不去庆祝一下?”

同榜之人,都是未来官场的人脉。穆孔晖又是秉性正直之人,此时不交好,更待何时?月池欣然同意,还邀请穆孔晖去她家中做客。菜还没端上来,宫里的人便又到了。

贞筠、时春:“其实我们已经习惯了,真的……”

第103章 一声开鼓辟金扉

可她若是去了那种地方较真,不是一下与整个官场为敌?

月池不可能无诏带穆孔晖入宫, 在封建社会,把一个陌生男人留在家里和老婆小妾一道吃饭显然也不现实。她最后只能向他致歉,约他改天再聚。就在两人寒暄之际, 月池忽然灵机一动, 虽说同榜进士都是未来的人脉,可也要弄清哪些可交, 哪些不可交才是。想罢,她便取出一锭墨来,要赠与穆孔晖。

穆孔晖见这墨锭不过手掌大小,其上一面有一只卧状的狻猊,另一面则是光素, 色泽黝黑光亮。他虽出身官宦之家,可因父亲致仕, 家境只能算中平,因而也不知此物的价值,在月池的盛情之下,他最后便却之不恭了。

此时的他,万万没想到,待他回到自己所居的客栈时,这小小的墨锭会给他招来如此多的纷争。二甲第十名张九叙与穆孔晖同是山东老乡, 两人同伴入京,自然多了几分亲近。他一见穆孔晖便问道:“听人说, 你和李相公一起走了,是真的吗?”

穆孔晖此时还不觉有甚,他见张九叙一脸好奇, 便微笑点头, 顺便解释了一句:“以前机缘巧合间, 我们见过一次。”

他这一承认,客栈里就如沸油中倒进凉水一般。在短暂的激动之后,读书人到底要脸,大家很快就调整好了面部情绪,再三邀请穆孔晖坐下细谈。穆孔晖此时就有些不悦了,可在座许多都是贡士,日后都要同殿为臣,他也不想犯了众怒,只得坐下来,将他和月池的见面过程简单说了一遍。

其中一个名叫翟銮的贡士听了这了了几句,不由皱眉道:“就这么简单?”

他是顺天府本地人,一开口就是京片子,又清又亮,一时屋内鸦雀无声,众人的目光灼灼,似糨糊似得黏在穆孔晖的脸上。穆孔晖脸上发烫,他此刻已然忍无可忍:“这位兄台,究竟是何意?”

另一人见状赶忙来打圆场,只见他红丝束发,面如傅粉,一开口也带着南方人特有的绵软语调:“穆兄且息怒。在下顾鼎臣,李相公之名,天下皆知,我等也是心生仰慕,一直想要结交,却苦无门路。骤然得知穆兄有此终南捷径,所以才急切了些。不知穆兄可否为我等引荐一二。”

谁知这话一说,穆孔晖却更加不耐,他硬邦邦道:“我和李相公不过萍水相逢,恕难从命。”

说着,他起身就要走,却又被人拦住。此人名唤胡铎,是浙江余姚人。他约莫三十多岁,虽比穆孔晖这个山东大汉要矮,可气势却要盛上许多。他皮笑肉不笑道:“穆兄何必如此小气,我们只是托你引荐而已,又不是让你去杀人放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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