凰(100)
席亚:“正是因为他是我的儿子,我才不想他离开我, 你也一样,你们都是我的亲人。”
陈可:“我的亲人只剩下两个,一个是淼淼,一个是我二哥。”
那日,惜娘告诉她有关她的真实身世,陈可一点都不吃惊。
从她嫁给席亚前,她听到来自于未来夫君与田父之间的那场对话后,她就知道自己身世有异。
这么多年过去了,她日想夜想,还是能想明白一些事的。
能让席兆骏与席亚大费周章地隐瞒,给她改名换面,亲自安排养在田家,那她的身世至少对席家来说不普通。
要不她是罪人之后,为保她性命才要如此瞒着,要不就是席家做了对不起她家人的事,而今是在弥补。
在有了淼淼后,她已经尽量不去纠结不去深想,糊涂地过一辈子算了。
但身边的大婢女竟是她在这世上唯一的哥哥派过来的,她更想不到的是,本以为的小叔子竟是她的亲二哥。
而她则是卫史上记载的那位文钰公主的小女儿,她的父亲陈文恩,是那位在被天泰帝除掉后,被士子们绝食以示抗议的贵家传人。
之前文钰公主以及驸马陈家,对陈可来说,只是听人闲话、看书上记载的别的人,而当惜娘告诉了她更多的细节后,她的感觉全变了。
甚至其中一个细节与她从小一直做的一个梦重合了。
那是个恶梦,梦中她好像失去了珍贵之人,但她不知道那是谁,因为那人死状凄惨,连头都没了,她自然无从得知那人是谁了。
从惜娘口中得知,她还有个兄长,惨死在破庙中,临死也在保护着她与二哥,一声都没吭。
那句话像是用棍子狠狠地敲了她的头,她虽还是记不起全貌,但她知道梦中失去的珍贵之人就是这位兄长,他被人砍了头拿去复命。
她还来不及多问,就在惜娘继续告诉她,她二哥中了席姜的诡计,现在生死不明,外面就响起了脚步声。
惜娘提前清理了内院,这时还会出现这么急的脚步声,肯定是她的身份败露了,有人追来了。
惜娘只来得及对陈可说一句:“我带小主子走,晚了他可能会被席家人藏起来,以后长大视陈家为敌。”
陈可一激灵,下定决心:“带他走。”
可惜她们还是晚了,陈可从不知席姜竟如此心狠手辣,她杀人,她害她二哥。看着她抱着淼淼,陈可受不了,她要把孩子抱回来,却被席亚抢先一步。
从那之后,再见淼淼,就是席亚来接他们走的时候,但也只是远远地看上一眼,淼淼就被席亚的奶嬷嬷抱上了另一辆马车。
路上,陈可有时连那辆马车都看不到,就算看到也如今日这般,席亚都不让奶嬷嬷与淼淼下车,不给她机会见孩子。
也正因为此,席亚默默地吞下陈可刚才那句,她只有两个亲人的伤人之言。
本来席兆骏并不让他来,怕他冲动,怕他坏了与陈知的约定,但席亚又是保证又是跪求,席兆骏做为一个父亲,想到淼淼于席亚的意义,他怎么忍心剥夺可能是席亚最后与儿子相处的机会。
所以,他让席亚去了。
席亚不是没想过把陈可与淼淼藏起来,但这一路上陈可对他的态度让他退却了。
他不能接受陈可怨他恨他,若是那样,还不如收起自己的私心去成全陈可,一个人去面对失去妻儿的苦涩。
也是从那一刻开始,他才真心同意了父亲所说,让陈可与淼淼自己选择。
但他还是存有私心,在他不让陈可见淼淼的日子里,比起奶嬷嬷,陪在淼淼身边最多的是他。
淼淼从小到大,他都是一个合格尽责的父亲,所以淼淼对他是有些依恋的,但他没有把握能胜过作为母亲的陈可。
但他总要试一试,万一呢,万一淼淼舍不得爹爹,陈可会不会因为舍不得淼淼而留下。
除此,他还做了另一手准备,只是现在还不能让陈可察觉。总之,哪怕有一丝希望,他都要去努力尝试。
明天,和县就要到了,想到一家三口同行的路就要走到尽头,席亚几乎一夜未睡,他把淼淼抱在怀中,舍不得的情绪达到了极点。
直到淼淼醒了,他看到顶天立地的爹爹,怎么像他一样流了泪豆豆。
小孩子不能理解,但他只知道,看着爹爹这样他心里难受。
淼淼伸出白胖的小手,笨拙地擦着爹爹的脸,席亚一惊,才发现孩子在他怀里已经醒来。
席亚本该立时掩饰他的失态,但他感受到淼淼对他的爱,他实在崩不住,把眼埋在淼淼的小手中,泪水止不住地往下流。
第二日一早,他照常去招呼陈可上车出发事宜,陈可看到他眼睛红肿,什么都没有问。
席亚这时才察觉,他的妻子,其实一直在改变。从最初嫁他之前的体贴活泼,到嫁他之后的过于稳重,从对田家依恋到婚后不常回去,他一直以为她是为了当好长媳才变了性格,现在看来,从最初嫁给他开始,她就已经变了。
她可能比他想的还要更早地察觉到了他的隐瞒。
席亚忍了一天,在到达和县时,他终于问了出来。陈可没有必要再瞒着他,把她出嫁前听到他与田父所言一事告诉了席亚。
席亚呆愣片刻,然后道:“不敢想象,你这些年心里藏着这样的大事是怎么过来的,对不起,让你如此辛苦。”
陈可眼波一颤,嘴唇一抿,最后她说道:“你若真觉得对不起我,就把淼淼还给我。”
席亚不说话,陈可:“说一套做一套,你们席家人皆不可信。”
陈可母子,还有马鑫都按陈知所说接了过来。
三天时间不多不少刚刚好,还是上次凉亭那个位置,但这次人多车多,陈席两家人置于空地处。
除了两家的人,第三家见证者崔瀚这边也多了个人,刘硕跟着崔瀚来了。
如今刘硕与崔瀚为一伙的事已挑明,刘硕不怕出现在这里,他是特意过来的,就为了近距离看一看陈知,强大的对手总是让人敬佩,更不用说他还是陈氏遗孤。
崔瀚在刘硕身后咳了两声,刘硕毫无反应,崔瀚没办法,只得打马上前一步与刘硕并行。
刘硕不明所以:“怎么了,老师?”
崔瀚只得小声提醒他:“往后站站,人家两家的事,你靠那么前干什么。”
看热闹啊,还能是为什么。
陈知长什么样他见了,记心里了,以后战场上再不会认错。
可这还不够,席家那个小女儿他也是第一次见,还有席家的儿媳也就是陈家贵女。听说两家不止有旧怨,新还掺杂着两对男女之间的爱恨情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