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修涵被席姜看了一眼后,他意识到自己有些急了。
他能不急吗,因为他知道她为了她想要的,是真的有可能答应刘硕。还有,在深潭里,席姜阻止他杀陈知,也给他留下了阴影。
席姜收回视线继续道:“只不过是把当初对付姚芸的想法,换到刘硕身上罢了。”
胡行鲁从陈知那里得到过一句训斥,就是陈知挑明了不能让席姜去到都城与姚芸联姻的原因,因为她会杀掉姚芸掌了他的兵。
胡行鲁是赞同陈知所说,但他当时总觉得有什么不对,可情况紧急他不能拦着陈知不去,现在想想,陈知恐怕还在庆幸能有这样一个机会,让他光明正大地发兵,去抓席姜吧。
胡行鲁幽幽说了一句:“不入虎穴焉得虎子吗?”
席奥这时开口:“可刘硕不是姚芸,他未必不知你的想法。”
席姜缓缓道:“所以,得探一探他。此事不要着急,待我有了把握,再来定夺。”
武修涵听此,心里一沉,她还是动了心思。她就是这样的人,为达目的不择手段,连她自己都能豁出去。
毕竟比起与刘硕势均力敌地打上几年拉扯战,不如深入敌人内部,把对方一锅端了。这是宋戎当初灭掉功高盖主的席家的方法。
忽然听到有人说:“我带来使逛一逛,先探探话,此事确实不能急。”说话的是席铭。
席姜很欣慰,她还以为席铭会说出,刘硕与席家有仇,只能在战场上见分晓的话来。
之前在她下令严控陈可后,席铭曾私下找过她,说是差一点就坏了大事,对她道歉。
席姜当时什么责怪的话都没说,只道,路还长,他们都还年轻,犯错很正常,四哥能意识到就好。
如今看来,她的四哥真的是长大成熟了。
席姜:“也好,四哥这几日就辛苦陪着使节,耗一耗他们的耐心。”
席姜不可能在不知刘硕真意的情况下,拒绝或者答应。他们现在还不到把话说死,把事做绝的地步,一切都尚在搏弈中。
席奥离开议厅时,心里是有顾虑的,但这个顾虑不能当面说,他甚至是在夜里找到席姜,席姜知道这个时间来,她三哥这是有要事要与她说。
席姜这里基本不用什么奴仆,她事少,生活上也不讲究,就只留一个福桃侍候着。
她把福桃也打发了出去,屋里点着烛火,只有她与席奥对面相坐。
“三哥但说无妨。”
席奥一直在喝茶,席姜觉出他要说的话好像很难开口。
席奥放下杯子,动作挺大,像是下定了什么决心:“咱们席家军还是很强的,真面对面打起来,不一定输的。且战争有输有赢,互相拉扯个几年也都是正常的。你不要看已到了都城门口,就心里着急了,三个月你都在潭下等了,这会儿就等不得了。”
席姜:“三哥,我不着急。”
席奥的手又伸向茶杯,但只是碰了碰就缩了回来继续道:“我不是说你给刘硕回信的事。我是说,你毕竟是女孩子,是咱们捧在手心里长大的,如今父亲与大哥都去了,你也当上了家主,但在哥哥心里,你还是以前的你。”
席姜:“哥哥到底想说什么不妨明说,是我哪里想差了,做得不对了吗?
席奥最终道:“一定要联姻吗?上一次姚芸那事我就不同意,但当时陈知在滦河之南虎视眈眈,咱们连藕甸都回不来,我只能认了。这一次,时局没到那个地步。你这样,三个月前要嫁姚芸,现在又与刘硕纠缠,让人觉得像是在用,在用,”
“在用美色来利用男人达成目的,三哥想说的是这个吧。”席姜替他说了下去。
席奥脸现红晕,他一个做哥哥的说出这样的话,真是很难为情。但如今席家他为长,他做哥哥的看到可能会出现有损妹妹声誉的事发生,他怎能不提醒。
席姜:“我不在乎,我不择手段。我劝三哥也不要在乎,为了达到目的,总要有取舍,这很公平。”
席奥没想到席姜会如此坦言,他张了张嘴,想说这样不行,这样不对,但他最终说不出来。
这一路走过来,都是靠着席姜的不顾个人,只图大局,不择手段走过来的。走到今日,连他的命都是她救的,他哪里有资格说什么,不,是整个席家没有一个人有资格说她。
席姜笑笑,是抚慰之笑:“不过是一些嚼舌,我又不会损失什么,席家也不会损失什么,只有利益与好处是真的,待我们进到都城,占领皇宫,登上最高的位置,就没有任何杂声了,他们不敢了。”
席奥走回自己院子时,天色已经很晚了,初夏的暑热也没有驱散他心里的那份浸凉。
这份浸凉伴随着他的心疼。他知道小妹不容易,但从来没有像今天这样具象。
往事一幕幕从眼前划过,每一次她的决策都是从家族的利益出发,从来没有考虑过个人。
但她自己呢?她会累吗,会痛吗,会伤心难过吗?
会……委屈吗。
席奥脚下的步子一顿,心里升起一股澎湃之情,他是席家老三,下面都是弟弟妹妹,虽他武力武功比不过弟弟,谋略心智狠绝上比不过妹妹,但他毕竟是兄长,有些事情还是需要他撑起来。
席奥转身,步子快了起来。
席姜没想到三哥又回来了,她疑惑:“还有事?”
席奥:“我只是有句话刚才忘说了。囡囡,无论你今后做什么决策决定,三哥都听你的,都向着你,家人永远在你身后,不离不弃。”
席姜自重生回来,从来没在家人面前哭过,甚至连父亲与大哥死时,那一场痛彻心扉的哭泣,也是躲起来,借着急骤的雨声的掩护下进行的。
但此刻,她眼圈红了,嘴瘪了起来。席奥见此,心更疼了,还是个小女孩呢,怎么就抗起了这么大的责任呢,这些年他都在干什么?
但她也就止于此了,就在席奥想要把小妹拢在怀里好好安慰时,她却点到即可,戛然而止。
这就是家主该有的风范吧,任何时候都不会把脆弱显现于人,不会把委屈诉说于口。
所有的脆弱与委屈都被她化成了动力,朝着目标前行的动力。
第二天开始,席铭带着来使逛了起来,绝口不提席姜的意思。
刚开始还好,到后来,这位使者就遭不住了,他急着回去复命,被席家督主这样晾着是怎么个意思。
这天借着酒劲,他与席铭抱怨:“我们那位王上,是真的看上了你妹妹,姚芸后宫里那么多的美人,他这血气方刚的年纪,竟是一个都没碰。有那不长眼的往王上身上凑,都被赶了出去甚至轰出了宫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