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知自从接到席刘开战的消息后,就一直没有休息,甚至连坐下的时间都少,他坐不住,他在担心。
虽然他内心觉得席姜不会输,但万一呢?
那个万一他不敢想,只会令他坐立难安,他不时后悔反把,就为了让她安心,他就真的不过去了吗?去了又如何,他只要一心助她杀敌,她看到结果自然明白他绝无二心,只有满腔真意。
但,他还是忍下了,因为他知道,她想要他这样做,他若能忍下做到了,才有机会向她靠近,否则就是不听话,太有主意而会被她所忌惮所不喜,像武修涵那样,都不知道是怎样把机会丢掉的。
随着大战的结束,消息终于传到了陈知这里。
他从来没有这样紧张过,当听到席家军获胜,刘硕投降,席家督主已入都城的传报后,他心里一松,松到感到了手脚都软了一下。
陈知暗自安抚着一直提着才刚落地的心,慢慢适应过来后,他冲着表情不定的章洋与陈迎道:“我们,拨营。”
章洋与陈迎来了精神:“我们终于可以回去了吗,是先去滦城,还是直接去往都城?”
陈知:“这两个地方都不去,我们去前朝大卫从没征入的地方。”
二人大惊,大卫疆土算辽阔的了,只有边陲、贫瘠蛮荒之地没有征入疆域,他们为什么要去那些地方,去做什么?怎么有一种自我流放的感觉?
在满心的震惊与不解中,他们听到陈知说:“去帮着打扫边角,当初在深潭里,我连个像样的彩礼都没有,如今也不能空手回去。”
章洋与陈迎平和了下来,是啊,之前他们还为主上没有立功的机会而心焦着急,现在看来,机会还是有的,只是你愿不愿去发现,不乎大小地去实现。
试问哪一个君主首领,会不喜欢有人替他去做费大力得小利的事,他们主上现在要做的就是,替身在皇宫主持大局,暂且顾忌不到的地方做清理工作。
是条路子,就是有点野,章洋与陈迎领命,下去准备了。
席姜这里,要忙的事情太多了。
她这时才明白,当初宋戎攻入都城入主皇宫后,为什么会一天天地见不着人。
好在她对都城与皇宫都熟,加上也是做过皇后的人,对内里运转的机制也知道明白,所有事情都在有条不紊地进行着。
如今,走到这一步,武修涵的作用突显了出来。
他打战不行,参加不了战斗,但战后重建与治国是他最拿手的。席姜这些日子与他几乎是天天见面,有些离不开他。
而刘硕本还以为,他有着在都城与皇宫生活的经验,可以为席姜一用,不想,对方对都城与皇宫好像比他还要了解。
他闲来无事,加上本就对这些治城治国的东西不感兴趣,就去继续开练他从姚芸那里接手的败将输兵们,倒也每天都有事做,精神奕奕的。
至于杜义,席姜收了他一部分兵权,说是这些年他辛苦了,让他什么都不要管,先休息一段时间。
还给他拨了房子,赏了他的妻子也就是武修涵的妹妹武安惠一堆的东西。杜义虽心中有落差,但也明白自己跟随的主上是个什么样的人,他从一个守门小厮走到今天,已然知足感恩,他谢恩领命,强迫自己歇了下来。
是以,如今跟在席姜身边的只有武修涵一人,席铭对政务这些东西不懂还头疼,也如刘硕那般,一头扎在了军营中。
他这样做还有一个理由,他不放心刘硕,他对刘硕始终心中有刺,他要盯着他,盯着他在军中的一举一动,但凡有一点可以拿出来报给席姜的,他都会借此要了他的命。
按理席奥是可以帮着席姜的,但他发现,小妹与武修涵配合默契,什么都懂,根本不需要他提点什么。
但他可没有杜义的福气,他是想闲闲不下来。
他那三位大舅哥,天天上门围在他身边,话里话外都引向皇宫,意思是立新君一事到底是个什么说法,督主就此一言不发,比当初刘硕还要稀松,连个王都没称,好像他们打进来就是为了不要职务地管理都城。
其实席奥也在想这件事,只不过他们才刚进到都城,要忙的事情很多,席姜好像对此并无说法,他也只能等。
他曾私下就此事与席铭说过一嘴,席铭当即表态,论长幼轮不到他,论本事与功劳他不及席姜,他无上位之心。至于是哥哥还是妹妹登上那个位置,他都无所谓,他都拥护与支持。
席奥当时没说话,但心里已有了一些模糊的定夺,小妹既然能当督主,且当得好好的,若有一日真能带着席家军走到至尊的那一步,她当仁不让,理应坐上去。
而他也会心服口服,女子又如何,历史上又不是没有女王,他席家出一个怎么了。
天暗了下来,崇明殿里,武修涵亲手点了灯。
上一世宋戎当权时,崇明殿是举行仪式的宫殿,常常空着,这一世,席姜拿来做了她办公事的地方。
只因这里采光好,好到天暗成这样她都没想着点灯,还是武修涵把烛台放到她面前,她才察觉。
“都这么晚了。”席姜揉了揉眼。
武修涵笑笑:“歇歇吧,饭不是一口吃完,事儿不是一日干完的。”
席姜确实有些累了,她倚向身后,窝在椅子里,忽然冒出一句:“你在这里看过落日吗?”
第95章
夕阳西下, 很美。
而她懒懒地倚坐在那里,偏着头,微眯着眼看着的这一幕, 更美。
武修涵身形顿住, 就这样看着席姜,发出的声音甚至有些哑:“这里吗?没有。”
席姜:“我看过,我从第一眼就很喜欢这里,但宋戎觉得这里应该有更合适的用处, 我也算对它爱而不得了。”
说着她转过头来,看着武修涵道:“如今, 算是如愿了, 可也就那么回事。人这一生还是不要有太多执念的好, 你妹妹这一世的命就好很多, 杜义很尊重她, 他是一个没什么执念的人。”
武修涵楞了一下,然后笑了:“可是这样的人, 从一开始,”他说着指向自己的心口, “在你这里,就被弃掉了。”
他深深回视着席姜:“你根本无法被温吞吸引,你就是喜欢炙的,热的,强的。烈如盛日, 绝如夕阳。”
席姜闭了闭目:“不敢了,很久以前就已经不敢了。”
武修涵:“要我看, 没有不敢。你想爬到顶端,想要掌绝对的权力, 为的是什么有问过自己吗,真的只是为了自保,为了席家?”
话已说到这份上,武修涵咬了咬牙终是说了出来:“陈知,他现在很令你满意吧,他满足了你把他完全掌控在手的感觉,哪怕他是故意的,他是装的。”
武修涵眼神一落:“而我这样的,只会令你表面与我保持着不远不近的距离,而你心里,已把我推到了万里之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