凰(23)
席姜今日在马场就发现了四哥的问题,加上二兄在四哥上场前说的那番话,莫名让席姜感到别扭,她知道四哥一向特别听二兄的话,把二兄当成榜样,但她就是觉得哪里不对。
这会儿有机会一试,结果四哥别说精进了,反而退步了,武艺最大的忌讳都让他犯了。
席铭复杂的心绪一样子有了归处,他不是听不进劝的人,席家人又向来团结,他认真想了想,对妹妹点了点头。
席姜看他明白了,不再多说,他们兄妹间向来无所隐瞒,有话直说。
她对大哥道:“大哥,我真的进步了很多是吗,我真的开窍了。”
席亚又问:“不是跟谁学的,只是自己努力的结果?”
其实席亚唯一担心的是,小妹在家人不知道的情况下,认识了什么不知底细的人。
席姜肯定道:“当然没有,就是觉得以前学的一下子通了,领悟了。”
席亚终于有了笑模样:“那就是开窍了。”
席铭挠头:“我什么时候能开窍啊。
席亚教他:“你若还那样浮躁,只求快不求精,一辈子也开不了窍。”
五日后,良堤城,阿抬进屋请示:“今日城外驻卫沿途并不见马群,席家人也未见,一刻时后是否按时关闭城门。”
宋戎手下的飞笔顿了一下,他头未抬:“既然沿途未见,当按时闭城门。”
对日关闭城门是良堤的律法,如他所说,从潜北到良堤的途中未见马群,没有理由空等着不遵律法。
宋戎从潜北回来已经五日,从潜北到良堤只需半日时间,他以为会由席姜亲自送过来的马,一根毛都没见,人也是,算上之前的时日,席姜竟有半月没过来了。
阿抬得了令退后,宋戎驻了笔叫住他:“传令下去,细探潜北,最近是否发生了未察之事,事无巨细一一上报。”
席姜已经按照回忆,写好了如何大力繁育大乌骓的步骤,这事找四哥助她最好使,她步履轻快似蹦跳地来到了四哥的院子,差点被门槛绊倒才发觉自己幼稚的举动。
原来,心态才是决定一个人行状的关键。宫中十年,她从来不会这样走路,如今回到家人身边,对未来充满希望,哪怕她心理年龄不小了,还是会露出小女孩的情态。
四哥不在,奴仆说是去了练武场,席姜掉头就走。
走到武场,还未进去就听到二兄的声音:“再蹲,手再抬高些,如是这样你能待得三刻,这一关就过了。”
听不到四哥说话,只有暗自忍耐的憋气声。
席姜不知怎的,一闪身躲到了门柱后面,并没有进去。
她听二兄又说:“学武,二哥不能光表扬鼓励你,更要帮你把关,带你一关一关地过,不要急,稳住心态付出辛苦,你早晚有一天会超过我,二哥期待着那一天。”
说着,就听柳棍拍在身上的声音:“再来!”
席姜最终没有进去,她轻手轻脚地转头走了,却不知,空顶射下来的日光,有一束正好照在她所藏的门柱,嫣罗裙的一角十分显眼地划过。
席觉收回视线,如什么都没发生。
席姜往回走着,心不在焉。自她回来,她就莫名的忌惮二兄,在宫中浸透十年,她把学到的心计用到了家人身上。
其实说来,自己之所以与二兄疏远,皆因他小时候对她的管教让她不舒服了,但从二兄的立场他未没有什么错。
她还是没拿他当亲哥哥,在做游魂时,得到反叛军中有席家郎的消息时,她更希望活下来的是四哥。
二兄无父无母身世可怜,被父亲收做义子后把这里当成了自己的家,从他以前管教自己今日带着四哥苦练可以看出,他是真拿他们当亲人的。
羞然与愧疚涌上席姜心头。
第18章
良堤城,一封封情报送到宋戎的手上。
其中有来自潜北的,宋戎顺手放到一旁优先拆看有关军情的上报。
良堤与潜北是北边面积最大的两块城池,周围散落着很多小地方,但也有不少县镇。其中四造县通运河,气候对比良堤有利于农作物的生长,在前朝大卫时期就是个地美田肥的地方。
打仗是需要粮食保障的,所在这块宝地早就被宋戎瞄上了,看到四造的封漆,他迫不及待地打开来看。
四造县的县仪丞还不如潜北的吉瑜,早就弃县而逃,当时四造就乱了。那时哪有不乱的,宋戎在良堤也在忙着杀人争权,待忙完回头一看,四造县内的三股势力间的拼杀已分出胜负。
乱民与流寇组成的散兵被灭得最彻底,另两股势力,豪绅没有打过未被县仪丞带走的县府的残余兵卫。
毕竟曾经也是官家卫兵,拿下四造县属实正常,并无意外。但也正因为底色太正,没有在胜利后对豪绅一派进行清算。
乱世之中不异于纵虎归山,这才两年,对方卷土重来,四造又乱了。
这对于宋戎来说是天大的好消息,他一直扼腕惋惜不能把四造收入囊中,如今机会来了。
军师显然也得了消息,急急地跑来。他与宋戎二人站在舆图前,想法一致。
胡行鲁指着一条狭道,说:“督主,或不借道儿潜北,就要从这边绕过去,路远不好走不说,最重要的我们不能确定,四造人马在起义前有没有提前在此布伏兵。”
“所以,稳妥来说还是要借道儿潜北,象上次收割沧甲一样。”
宋戎看着眼前的舆图,下了决定:“如先生所言,求稳胜必过潜北。明日一早,前行军先至,做好准备后发回令,大军再启。”
胡行鲁点头,而宋戎不再盯着舆图上的四造县,改去看潜北城,这块地方真是好啊,早晚有一日他会让这座城池成为他的,他完全说了算的属地。
而席家这里,席姜正在面对父亲的问询,问她为何要自己找事繁育什么马匹。
席姜本想借此机会向父亲阐明,乱世之中像他们这种体量的族群,早晚是别人的眼中钉,不发展自强一个不慎就会迎来灭项之灾。
但此刻听到父亲说:“天下乱了也有两年了,日子不是过得好好的,大卫危时我们隐退后方,现在也要如此,不要去听外面那些危言耸听,我们就守在老家不招事不惹事,日后谁坐了江山,咱们不羡慕那些有拥立之功的,向新帝尽属民的本分就是了。”
父亲又说:“现在不比从前,你跟姓宋的也断了,咱们更没理由去打仗。打仗就要死人,爹爹不想席家从众有任何损亡。”
原来,若上一世她没有非宋戎不可,拉着全家跟着起兵,她席家别说是野心,竟是连点居忧思危的心都没有。当真是别人在如火如荼争权搞势时,他家脸一蒙躺下了。
是性格使然吧,但凡他家人多一些危机意识与心机,也不会被宋戎吃干抹净。
席姜到嘴的话咽了下去,这种情况下,她若说出先下手为强,灭宋戎收良堤,称督主再南下的话来,父亲真会以为她绝食绝出了毛病,在异想天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