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凰(32)

潜北军的能力席姜心里有数,但毕竟这是他们第一次迈上真正的战场,胜了后个个都异常兴奋。而一会儿将至的大军,宋戎有军师有阿抬,还有经验丰富的良堤军,万不可大意。

席姜亲自爬上城墙,亲自布局,做到万无一失她才会安心。

席觉看着她又在教席铭,对她有条不紊精准的布防已不感到惊讶,他已习惯。但视线总会落在她处,耳中总能捕捉到她的声音,他很好奇,她的上线到底在哪。

忽听席铭问出:“为什么要杀了投降的富绅,明明他与他的同伴是最早有投降意愿的,不是说好降军不杀的吗?”

对这个问题,席觉心里有答案,但他不知道席姜是不是与他想得一样,他不由自主地迈步,朝兄妹俩靠近。

席姜半答半考:“若不是我们杀入,这场内乱,四哥觉得谁会赢?”

席铭想想:“士族们吧。”

“对,因为他们有地有钱,比起被前朝任命在此的县丞府兵,他们世代生活在四造,根基深广,财大气粗。”

“我知道了,若是不趁机杀了他们,恐日后拿不住,甚至会生出祸端来。”

席姜笑了:“四哥看得分明。”

席铭又问:“那为什么同样要离开,你却只对那些士族大家的私兵做了限制?他们的大家长不是已经血溅当场了吗。”

席姜语气犹豫:“这个我也不确定是否过于谨慎了,私兵与当初跑掉的地痞盲流又有何区别,都是只要有粮有钱抓起武器不问缘由就杀人的,愿留下的还可以粮钱收之用之,不愿留下的随他们出去,只怕日后与那些从四造跑出去的地痞流氓汇合,再回过头来祸祸四造。”

席铭消化了一下,算是明白了席姜的顾虑。但若说是否过于谨慎严苛了些……席铭与席姜同时看向席觉。

席铭的第一个问题,席姜给出的答案与席觉所想一致,第二个问题,席觉从来不觉得是个问题,他甚至没往席姜所说的那里想,但被席姜说出后,他虽已习惯席姜带给他的震撼,但还是脑中嗡了一下。

席觉已走到二人面前,这次没等席姜开口,他主动道:“之所以,你不对主动离开的县丞府兵进行约束,是因为看中他们的身份与品质,若是他们在外面活得不好,回到四造来,他们是最安分最听指挥的兵士,若混得好不回来了,也可把潜北军的降军不杀言出必行传播出去。二哥哥觉得,五妹妹做得很好,没有任何不妥。”

席铭没有问题了,接着带人去干活。

一切准备的差不多时,席姜在城墙上听到了重重马蹄声,速度之快,好像一下子就到了城下眼前,席姜再一次感受到了宋戎的行军速度,在一上世她对此很熟悉。

席姜一眼就看到了冲在前面的宋戎,她瞥开视线,准备下城墙,把这里交给席觉与席铭。

有着血海深仇的仇人站在面前,因时机未到不能手刃,这让席姜心里很不舒服,所以这一世除非必要,她不想见宋戎。

席姜转身刚要交待,不想席觉正站在她身后,她一抬头对方忽然摁了一下她额头:“还是擦破了,要处理。”

席姜被他摁得一疼,这才发现那偷袭而来的刀风扫了发尾也扫到了侧额。不过一点破皮儿,血丝都干了。

比起这一下刺痛,席姜更多的是不自在,她从来没与二哥捱得如此近过。

他们都没来及换衣,席觉温着眉眼看着她,席姜闻到从他身上传来的混着草木的血腥味。

她想后退,但身后是城垛,之前“二兄”给人的压迫感又来了,哪怕他一团和气一脸温和。

好在席觉主动退后了两步,席姜这才觉呼吸顺畅,开口道:“没事,小伤。”

席铭也看到良堤的军队,他走了过来:“他们来了,已到城下。”

席姜:“我去城里看看,这里麻烦二位哥哥了。”

席姜下城楼时,好像听到有人喊了一声“席姜”,似宋戎的声音,她不确定。

当宋戎与她两位哥哥对峙时,她正在去查看四造粮仓的路上,根本不知道,她抛下的身后已洪水滔天。

宋戎看到四造城上飘的是潜北的旗帜,城楼上站着的是他已好久未见,再熟悉不过的人。

他在席姜看向他之前就看到了她,是因为做了对不起他的事吗,所以只匆忙瞥了一眼就不敢再与他对视。

宋戎心里明白,对于四造,大势已去,这次做了无用功,白白谋划白跑了一趟,四造是潜北的了。

怪谁呢,怪他信了席姜的深情,中了美人计,把自己的谋略与目的主动暴露了出去,给别人提了醒,做了他人嫁衣。

宋戎驻马城下,他本就是个情绪不外露的人,此刻更是平静如冰面。但其实,他气炸了。

预备盟友失信,计划失败,被人捷足先登,这些都是可以生气的点儿,但这些在眼前过来过去,最终留下的,让他更在意的却是刚才城楼上的那一幕。

眼见她一闪身再不见踪影,宋戎露出了第一抹情绪,他大声地叫了席姜的名字,压抑低沉,声却不小。

第26章

可她没有回头,甚至连驻足都没有,就这么消失在了城墙上。

宋戎面色阴沉,薄唇紧抿,转头望向城墙上最显眼的那抹高大身影。

席觉,明面上是席家老二,但所有人都知道,他是席家的养子,与席家人并没有血缘关系。

他不是她的亲哥哥。他刚才碰了她。

这个心念一起,再也挥之不去。

席觉也在看着宋戎,从席姜拉他入伙出兵开始,他终可确定宋戎出局了,席家手中的人头与银钱都与良堤宋督主无缘了。

两个对视之人,城墙上的淡淡盈笑,骑在马上的满面肃然。

“宋督主,你来得晚了点儿,四造已归我潜北。”席铭等这一天等了很久,终于可以不用顾忌小妹,给这姓宋的来两句了。

说完,想到宋戎曾那样居高临下地对他小妹,又觉自己言辞过于委婉,还是不够狠。

正欲再说,就听二哥道:“宋督主,四造内乱已平,城中诸事皆忙,无待客之力,见谅了。”

嘿,竟是比他还客道。不过席铭也清醒过来,不说宋戎与席姜那段是自己小妹上赶着,怪不得谁,如今拿正事来出气未免落了下乘,自己心里得意得意就好。

再者,良堤强大,宋戎不容小觑,还不能与之撕破脸。

抢在人前打了胜仗不能骄,不痛快。不用顾忌小妹也还要忍着宋戎,不痛快。

但席铭觉得这是应该的,打扫战场时,数出潜北军伤亡加在一起有二百余人,虽比之敌方可以忽略不计,但其中有他院中人,那些人他未必个个叫得出名字,但模样他都认得,怎能不惋惜心痛。

若是他给宋戎磕头这些人就能活过来,他都是愿意的,更不用说知隐擅忍顾全大局了。

席铭朝席觉身后一站,不再摆出一副对峙的架势,不再多言。比起冲在前面,他要多听多看,他要学的地方还有很多,他也想象席姜那样能想得远思得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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