凰(39)
对,她忘了,他一直就是个疯子,隐藏得很好的疯子。
“你疯了,那是我二哥。”
“你在避重就轻,你不敢回答我。”
席姜想骂人了,她能不能现在杀了他?他不是才带二百人来吗,老妖婆也在军师也在,把他们一锅端都杀了,可不可以?
不可以,阿抬没来,颜繁没来。不说两个都是没了主人会发狂的疯狗,只一个没带阿抬就可以确定,他们是有备而来,从迈进潜北就已做好了万无一失的准备。
席姜瞬间冷静下来,这可是宋戎啊,他再疯心里都是有数的。
就像在他生命的最后阶段,他囚禁了太后,他灭了四大士族,他还断了阿抬一臂。在他死前,后宫所有参与皇后与贵妃之争的,哪怕只是一个浣洗局小宫女,都被他清洗掉了,最后还活着的,全部是没有参与一丝一毫争斗的嫔妃与宫人。
她怎么会认为在他发疯时可以趁火打劫,这个想法很危险,她要时刻记得,宋戎是危险的敌人。
“你说话。”宋戎还在逼问她。
他手劲极大,一时失控,席姜怵眉道:“我就算是想嫁与别人又干你何事,我日后要嫁,至少会嫁个在打斗中会顾念我是否受伤的人。”
宋戎怒气暴起,却又迅速溃败,他明白她指的是什么。
席觉从他手中抢人时,本可以抢走的,但却顾念席姜还被他抓在手中,才没有成功。
他当时觉得自己胜了,却原来是输了。
她还在说:“所以,你明白了吗,你根本不喜欢我,你只是不甘心,高高在上的督主大人的不甘心而已。”
与上一世宋戎在她死后所做的一切同理,他并不是因为爱她才那样做的,他只是不甘心,不甘心自己没有按他安排的路走,没有按他想要的样子一辈子陪着他身边,他根本不懂什么是爱,他只是个极度自私的人。
席姜一口气跑下了南楼,扯过守卫的马,一指上面:“盯着他下来,从今往后塔层也要留人。”说完她上马而去。
守卫得了命令,全部紧张地盯着宋戎下了楼来。
宋戎没有为难任何人,只是盯着席姜远去的身影,他们好像调了个,她满脑子都是战备战防,而他却只想质问她为何不愿嫁他,是否移情别恋背叛了他。
宋戎低头笑了一下,他怎么会连个女子都不如了,他管她愿不愿意,管她是否移情,只要自身足够强大,他想要的都会是他的。
可心里还是不舒服,她怎么可以不愿意,她怎么可以背叛他。宋戎抬头看着高高的南楼,他要看着席家倒下,要他们付出代价,要她孤苦无依只能依附于他。
到那时,她会变回去的,她很聪明不是吗,她会再次做出正确的选择。
宋戎接了母亲带着他的人走了,席兆骏见礼帛没拿走,让人去追,被席姜叫住:“爹爹且慢,良堤军师走的时候改口是节日贺礼,白来的东西为什么不要。”
席兆骏:“可这,无功不受禄,”
席兆骏这边还说着,那边席姜与哥哥们已经开始开箱登记了。席兆骏只能又对着小厮叹道:“唉,都长大了,不听话了。”
小厮叫阿壶,他脱口而出:“不听话也是您宠的。”
上次席兆骏说席觉比亲儿子惦记他,阿壶就来了一句:“亲儿子惦不惦记您,都是您亲儿子。”
席兆骏当时瞪了他一眼,这次他直接上脚:“还有没有规矩了,不说我是你主子,就是论年龄你这也叫目无尊长,顶嘴该打。”
阿壶做逃跑状,席兆骏在后面追,一时跑出了中堂。这下席兆骏舒服了,眼不见为净,好好的彩食节,他去找亲家们喝酒去了。
席姜在宋戎送的东西中挑出了两份拿去给大嫂与淼淼,以弥补这些日子对他们不闻不问的失礼与愧疚。
田阿陈没想到席姜不是顺嘴一说,她真的回来了,带了新的东西回来,她心里叹气,面上还得显出高兴来。
田阿陈知道席家人对她都挺好,她娘家苗家对她也好,若是成亲前,她没有听到父亲与郎君的那场对话,她也不会活得这样郁郁不开心。
那场对话她听得也不是很明白,只父亲与郎君各有一句话被她刻在了心里。
父亲说:“我们还算没有辜负席公所托,已尽力把她当亲生的养了。”
而郎君却说:“田公与夫人已做得很好,我只盼她什么都不知道,不然要恨我了。”
这两句话随着年月的加持,变得越来越清晰透明,乍听之下的不懂,随着一日又一日的回味咀嚼,田阿陈越来越沉默,越来越没有归属感。
这些郁结在生淼淼时,差点要了她的命,最后救了她的,不是不管不顾冲进来的郎君,她那时在想,他到底在骗她什么,做过什么对不起她的事,她会因此而恨他。
也不是一直陪在身边的娘亲,无论娘亲握着她的手哭得多伤心,她会想,如果自己是她的亲闺女,她还顾得上大哭吗,会不会冲上来给她两巴掌,让她打起精神来不许死。所以从小到大给她的爱是真的吗?还是养大她只是公公给的任务?
最后救了她,让她振作起来的是她的淼淼。
她听到产婆在说,若她再不使劲,孩子可能会憋死在腹中。她头脑忽然清明,就算她的家人、爱人,她的一切都是假的,至少这个孩子是真的,是与她血脉相连的亲骨肉。
她活了下来,孩子也活了下来。她有时候也在想,她是谁并不重要,至少淼淼是席家的孩子,她这样糊涂地过一辈子,好像也没什么可遗憾的。
淼淼又没在,田阿陈说,孩子吵着要找二叔,不让找就哭,今天过节小孩子哭久了不好,就让他去了。
席姜与大嫂聊了一会儿,发现二哥是真的喜欢并爱护淼淼,因为大嫂十分在意淼淼,护得十分紧,能让她如此放心地不看着不跟着的人,也只有大哥与二哥了。
她记得上一世,她每次带淼淼玩,大嫂都会跟在边上,一个眼神都不错地看着。
席姜正这样想着,忽见外面惊慌地跑来奴仆:“小爷落水了!”
田阿陈眼前一阵眩晕,还好席姜扶住了她,不过她也好不到哪去,落水两个字刺激到了她,她的英杰就是这样没的。
二人一齐地跑了出去,朝着院湖而去。谁都顾不得谁,跑掉了鞋都不自知。
远远地看到大哥抱着淼淼,孩子除了身上是湿的,眼睛是睁着的。田阿陈跑过去,席姜却只觉腿软。
淼淼被田阿陈抱了过去,席姜问席亚:“大哥你没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