整个天庭都没人信奉“先天下之忧而忧,后天下之乐而乐”这句话,唯独你一个前朝落魄太子信了。
天庭视你为眼中钉肉中刺,凡界众生也不记你的好。你心心念念的苍生早就把你们神族抛之脑后了。哪怕天庭对他们置之不理、有药也不给他们用,他们也还是会天天屁颠屁颠地跑到庙里面去拜他们,而不是拜你。
哪怕你成功帮他们渡过了这一次的劫数,他们最终感谢的神仙也不是,而是毫无作为的尊芙,是有灵丹妙药却不给他们用的药仙。
所以呀,活该仙族抢你们神族的香火,活该你们神族落魄,活该你穷!
你宸宴就是看不透当今的世道!
不如和我一起回妖界,自立门户,逆天而上!
顾主事当然也感知到了宸宴的怒意,又是慌张又是难堪又是紧张,连声解释道:“并非是我们老祖视凡界的苦难于不顾,而是那药材实在是太过稀珍,实在是不够广济众生,况且那药也仅仅只能够避免我们被染上圆心疫而已,并不能够根除圆心疫!在瘟疫爆发之初,我门中也有几位弟子感染了圆心疫,哪怕是吃了老祖给的药也没能被治愈,无论我们同门师兄弟们如何挽救,也没能将他们的生命挽救回来!”说完,又赶忙给身边的李奇使了个眼色。
李奇心领神会,立即点头:“确实是!那药根本救不了人,原材料又实在是过于稀珍,我们老祖纵使是想广济众生也无能为力,不是故意不救人!而且我们先吃了那药之后,我们就不会被感染了,我们就可以放手去救治百姓了!”
顾主事点头:“对,我悬壶众人也是为了更好地去救治百姓才不得已出此下策的,并非是因为自私惜命!”
宸宴的神色依旧冰冷,哂笑一声:“无论如何,药仙大人都是护内的,如同母鸡对小鸡一般,纵使饲料再少,也得先紧着自己人来,哪怕是受千夫所指,也绝不对外流露半分。”说完,又叹了口气,然后满含感慨地开口,“我当真是有些羡慕你们悬壶宗的弟子了,竟能得到一位如此‘深明大义’‘慷慨解囊’的老祖,让他身居药仙之位,实乃苍生之幸!”
顾主事:“……”
李奇:“……”
这谁听不出来这番话语中的阴阳怪气和嘲讽戏谑?
顾主事和李奇的脸色当即就难看了起来,半是不安惭愧,半是恼羞成怒。
月鎏金却“扑哧”一下笑出声了:“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宸宴这人,虽然有一颗烂好心,但也是真的尖酸刻薄、毒嘴毒舌,比谁都会说难听话,字字句句都能够如针一般扎心扎肺。
再者说了,经历过全族被屠、又求死不得的人,内心怎么可能是宽容大方的?他怨气丛生的很,内心阴暗的角落说不定比她还多呢!
只能说顾主事和李奇自己贱,非要往他的刀口上撞。
顾主事和李奇也不敢再有任何言语,闭嘴低头,默不作声地领着他们两人进入了药房。
药房中一共四张水泥火灶,每张灶台上都开了两个圆形的炉口,一共八个。每一个炉口上都摆放着一个正在煎药的土陶罐,罐下的炉子内燃着红彤彤的火光。
顾主事去到了橱柜前,从里面拿出来了一张药方子,递给了宸宴:“这就是我们老祖给的药方,虽然不能根治圆心疫,却可以最大程度的延长患病者的性命。”
月鎏金在一旁冷飕飕地接了句:“是啊,有可以不让人家染病的药却不给人家用,却又故意吊着人家的命,让人家多受几天罪、多熬几天的苦,让人家生不如死的活着,你们老祖可真是心地善良呀,我都要感动哭啦!”
顾主事:“……”
李奇:“……”
你们兄妹两个,没有一个人是会好好说话的是吧?一个比一个阴阳怪气,一个比一个死难听。
宸宴大致扫了一眼那个药方子,都是一些寻常可见的药材,倒是便于寻找和流传,至于能不能真的延长寿命,他不得而知。
反正药仙在他这里的信任度已经没有了。
这要是放在君父治理的九重天时代,药仙这种自私自利、尸位素餐的官吏,早被惩处天雷之罚了。
就这,当初的那些神官大臣们还指责他这个九重太子当的顽劣不合格呢,就应该让他们去现在的天庭看看,死了也能被气活了。
宸宴轻叹口气,垂下了拿着药方子的那只手,面冷如霜地看向了顾主事:“药方子暂不该动,先加一滴我表兄的血进去,看看有没有效果,如果没有的话,再另作调整。”
月鎏金不服气地心说:怎么会没用呢?我这可是凤血,驱瘟除疫百试百灵,根本不可能没用!就算是没用,也是那个药方子影响了我的血的功效!
顾主事立即取了贴身的匕首,微微躬身,毕恭毕敬地递给了月鎏金:“阿金公子,您受累了!”
月鎏金才不吃他的殷勤和奉承,虚伪的要命!她不屑地嘁了一声,直接打开了他持刀的手:“伪君子,少在我这儿装好人,老子不吃这一天!”
银白色的匕首“哐啷”一声掉在了地上,顾主事尴尬至极。屋内的光线昏暗不明,掩盖了他眼中划过的那几分转瞬即逝的怒火与怨毒。
李奇年轻,不懂掩饰,神色中当即就流露出了难掩的不平和不忿。
月鎏金才不在乎这两位道貌岸然的悬壶宗人怎么想她呢,要不是为了和宸宴换条件,她才不稀罕来这里救人呢。
她瞧都没再瞧那俩人一眼,转身拿起了放在灶台边上的另外一把尖刀,抬手就要往自己的心口捅。
宸宴大惊失色,一把抓住了她持刀那只手的手腕:“你疯了么?”
月鎏金却困惑不解:“我取心头血啊。”
宸宴二话不说直接夺过了她的手中刀,没好气地说:“我还当你多有脑子呢,结果也是个蠢蛋,十指连心,只取指尖血也行了!”
月鎏金愣住了,呆呆地盯着宸宴看了一会儿,忽然用密语传音对他说了句:“可当初那些黑心道士们就是直接用刀往我的心口捅取血的。”
宸宴一手抓着她的手,一手握着小刀,正准备在她的指尖上割口子,听闻她的这句话后,他持刀的那只手猛然一僵,紧紧地抿起了薄唇,呆滞地沉默了良久良久。心头莫名其妙地刺着疼。
“你怎么不动手了?”月鎏金奇怪不已。
因为下不去手了。
感觉自己和那些道士没区别,一样的自私自利,为达目的不择手段,强迫与她。
但这苍生,又不能不救。
宸宴闭上了眼睛,长长地叹了口气,而后将刀塞进了月鎏金手中:“你自己动手吧,想捅谁就捅谁,我不拦你。”